玉蘋答道:“宋小娘子,不僅這個票,我們手中的票還是九郎昨天晚上委託當值的鄉親早上回來時順便排隊代買的。”
宋家小娘子不能理解。
潘憐兒在邊上解釋道:“這是規矩,除了特殊情況需要處理,或者陛下過來,才能進去,否則只有當值的僕役纔不用買票進去,其他的人一律要買票才能進去,九郎不行,我哥哥也不行。”
票販子如今不叫票販子,也不叫黃牛,而是勾票人,京城人取的新名詞。勾票人認識宋九,不敢收高價,但宋九要的票太多了,咬着牙一張票加了一百文錢。
宋小娘子又奇怪地問:“他們連你錢也賺啊。”
勾票人臉更苦了,道:“小娘子,你說這話沒天良啊。”
這也是一個古怪的一幕,宋九當時看到人多,接着又限制名額,知道會出現種種情況,於是決定只售當天票,防止意外發生。然而票販子來了,宋九無奈,這時候票販子非是違法行爲,一個願打一個原挨,官司打到天邊也沒理。然而更不好的一面出現,假票。宋九又提前一天在門票上印上暗記。還有一些僕役爲他們收買,這些人提前印好了票,然後搶刻暗記,再次僞造。宋九又改在家中刻暗記,五更天將暗記帶到遊樂場再印刷到門票上。但這個暗記也不可能太複雜,還有人仿刻。宋九氣苦,不僅蓋上暗記,又蓋上自己印符。這時代僞造門票罪行不重,抓到大不了笞五十下,僞造官印那可是大罪,重者斬首,輕者黠面流放。而且勾票人大多數就是那些人。抓不到則算,一抓到了,馬上就能找出來。這纔將假票風剎下去。接着又剎倒票風,最好方法是當場購買當場進去,但是不可能的,大戶人家多起不來,或者遠趕不上,多是提前讓家中僕役清早過來排隊買,他們慢悠悠地吃過早飯坐車來河洲,拿票進去。因此最後是限購。先是十張,接着是五張,壓縮到四張。勾票人又有辦法,一家老小外加親戚一起上,一人四張。十人就是四十張。
宋小娘子喊賺錢。實際象今天這個節日,一張票最少要賺兩三百文錢,一百文錢,勾票人也虧大了。但不是每天都有節日的,平時賺得少,一張多在三四十文錢,甚至十文錢,說不定有時候天忽然起變,那就要虧本出售。
有一件事最好笑,一個勾票人在七月十六倒買了五十張票在手中。假期多主要是在臘月與正月,一半時間在放假,七月半中元節是小節,但在宋朝也會放三天假。七月十六是最後一天,早上看太陽很好,持着票在手中倒,但只一會兒天色轉暗,大雨嘩啦啦地下來,下得挺大,遊客一起走光了,他手中還有三十幾張票未賣掉,眼看到了中午,只虧本賣掉十幾張,餘下十幾張多半賣不掉了,便吆喝親戚朋友一起過來,進入遊樂場遊玩。票是他掏腰包買的,可外面在下雨,喊親戚過來,還要央求說好話,那一刻他差一點淚如雨下。
一行人進去。
門口就是哈哈鏡,潘憐兒來玩了好幾次,宋家小娘子是第一次進來玩,看着鏡子上面的人,她笑得快彎不起腰。
“別看了,裡面好玩的多。”潘憐兒拉着她往湖那邊走,宋九看着潘家兄弟:“你們今天不單溜?”
“不敢啊,母親早上特地叮囑過,我們出來玩行,若是將小妹挪下,她聽說了家法伺候,一人抽一百杖。”潘惟固愁眉苦臉地說。
大姐道:“那就在一起,幾家親戚多好啊。”
若外朱三外一點,青衣都不能算外,他以後要娶翠兒的,然而朱三也不能算外,與宋九不是兄弟,親似兄弟,她喊好,潘家兄弟不認爲好。與小妹在一起,自己要玩的,小妹會玩嗎?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先帶到那個水底世界。
四月中旬才竣工的,還要經過一系列測驗,五月初才放遊客進去。
它於其是一個玩樂項目,不如說是一個風景,水上的水下的,站在湖堤上,看到琉璃通道在湖面下,湖水是經過土山上儲水池積澱放下來的,比較清澈,能清楚地看到遊人在通道里嘖嘖稱奇,不用進去,在上面也覺得稀奇。
也要排隊。六個項目建好了,部分緩解了裡面排隊現象,不過今天是節日,多放了五千人進來,於是排隊現象再次嚴重,但比開放第一日那天要好。那天才叫亂了套。僕役看着沙漏,四分之一點(六分鐘)放一百人,走一圈要三十幾分鍾,保持裡面只有五六百人,那麼萬一出現事故,人能及時登到高處,保障安全。
但這個因爲容量大,排得比較快,一會兒就到了宋九他們,忽然後面有人喊:“九先生。”
宋九看到這幾人,心頭一緊,原來是趙德昭帶着幾名便衣侍衛與一個太監在後面跟過來。宋九無奈施大禮:“臣見過殿下。”
“免禮免禮。”
“殿下,你怎麼又來了?”
“九先生,勿用緊張,我只是來玩一玩,那些危險的我不會上去了。”
宋九無奈,皇太子要玩,自己只能做到不讓他玩那些不危險的,難道他走一走,自己還有權阻攔嗎?趙德昭走上前來,微微一笑:“九先生,你一家全來齊了。一起免禮吧。”
是對宋九幾個姐姐與其他遊客說的。
他也沒有多說話,走進琉璃通道,與去年相比,今年的趙德昭更加成穩,畢竟他又年長了一歲。
然而宋九疑心重重,自己原以爲趙匡胤是怕兒子長大,危脅他帝位,因此一直不立太子。但現在想卻不是,按昭開元禮,趙德昭出閣即封王,可一趙匡胤未封。宋九又聯想到趙匡胤對他小舅子王繼勳的異常袒護,甚至明知道自己說得有道理。還當着朝會的面做一個樣子,難道趙匡胤因爲趙德昭母親是賀氏,由是不喜,想偏袒王皇后的兒子趙德芳?
只能放在心裡面想,宋九絕對不敢問出。進了通道,開始向下延伸,越來越深,不過湖水清澈,天氣晴朗,下面還有充足的光線。爲了吸引遊客。僕役多在這裡餵魚,不時地有魚羣過來遊動。說看魚,還是看魚館,那個大池子裡養着各種各樣,外形美觀的河魚。不過兩種性質不同。這是湖裡的魚。又是在水下面看,因此不時地有女子發出尖叫聲。
宋家小娘子也叫了幾聲,趙德昭扭頭去看她,眼睛亮了一亮。
宋九眼中只有潘憐兒,審美觀不同,宋人與唐朝恰恰相反,宋人喜瘦,不僅是苗條,而是那種排骨纔是美麗,若再帶一點蘿莉外貌。就是一等一的美女了。
宋九看宋家小娘子略略有些嫌瘦,許多人未必這樣認爲,說不定讓宋朝百姓投票,八人投宋家娘子,餘下二人才投潘憐兒。不過趙德昭迅速將眼光收回去。
他已娶了妻子,檢校太傅陳思讓的女兒。即便他這個皇太子正名,又封了王,能納側妃,但宋偓家的女兒能做側妃嗎?他這些表情宋九看到了,未怎麼說,心中感慨了一句,最恨生在帝王家。
一會兒折了上去,再往下延伸,到這裡離堤岸有些遠了,有划船的人調皮,故意將船划過來,在湖面上朝下做着各種手勢。趙德昭身邊的太監跑上去大喝道:“殿下在此,你們誰敢在殿下頭頂上!”
一聲尖嗓子喝過,附近的船隻一起做鳥散。
宋家小娘子不知深淺,不滿地說:“殿下,你家奴婢太過份,大家本來難得出來玩一玩,讓他嚇壞了。”
趙德昭鄭重說道:“靳內侍做得對,我偶爾出來轉一轉,不會有事,若是讓平民百姓在我的頭頂上方嬉戲,就是我原諒,事情傳到內宮,父皇也會罵我。”
宋家小娘子還想說話,宋九在邊上說道:“宋小娘子,殿下說得有道理,他身份畢竟不同。”
本來隨着幾個女子一道,一些項目就不能玩了,再帶着一個皇太子,不能玩的更多,潘家兄弟在後面哀聲嘆息,而且這一回說都不敢說。趙德昭弄不好就成了未來的大宋皇帝。
一會兒又轉到童話世界,好幾個場景,有的故事場景類似,稍換一換,又演繹着另一個故事。排隊的人不少,大多數是少女與孩子喜歡,大人無奈,只好陪着。潘家兄弟也無奈,在後面陪着。在水底世界入口遊客多走散了,大多數百姓並不認識趙德昭。但他終是皇太子,宋九做陪,那怕是童話世界,故事也是他編出來,再經過加工的。其他種種,更是來自宋九的靈感。又一次充當導遊。
看了一會,轉到土山那幾個項目入口,後面傳來酥軟的一聲:“殿下,九郎,真巧啊。”
宋九回頭看,又是徐氏。他的眉毛不由凝了起來,他進入三司,知道更多的事,反而略略對坊間傳言有些相信。原先有一個比較,那就是劉娥,且不說是伎子還是妓子,差不多,甚至還不如玉蘋原先尊貴。至少玉蘋不會在瓦子裡廝混。二婚也不提了,關健她丈夫在世,是賣給宋真宗的。就這樣,也成了宋朝的皇后。若是趙匡胤納徐氏爲側妃,大臣們還會說話嗎?
然而現在想,真不能納,一納至少天下人肯定認爲孟昶是趙匡胤害死的,巴蜀會更加不得安寧。若想召見,召到皇宮,偶爾那麼一回,誰敢作聲?所以不大好說趙匡胤就與她沒有關係了。
這個不要緊,而這個徐氏心又野,與趙德昭若有若無,同樣也有可能,遊樂場玩一玩,一天很快就下來。河洲前年才平,草不多,去年開始長草,草還是很淺,今年就深了。要麼又修了一條道路與一座石橋。然而兩邊還是十分荒涼,有的男女膽子大,玩得晚,便玩到那些草叢裡。
是不是,宋九絕對不會派人盯梢的,那叫找抽。
可能是巧合,但這個可能太小了。
從內心深處來說,原先宋九對徐氏抱着同情心,亡國之人,丈夫又死了,並且連一個孩子也沒有生出。又有才情,可就是這兩次的巧合,讓宋九蹙起眉頭。
在益州就聽到這個女子很聰明,相貌更是出衆,甚至她若對宋九也眉來眼去,一心想要勾搭,宋九都懷疑自己能否把持得住。徐氏不會勾搭他,再怎麼比,自己遠不及趙匡胤父子。
但宋九想到了一件事,趙匡胤若真與她有一腿,然後她再與趙德昭眉來眼去,事情可就大了,甚至會成爲趙匡胤不立趙德昭爲太子的主要原因。他在胡想時,趙德昭與徐氏並肩走入黑暗深淵,一聲殿下叫了,誰敢讓他排隊?也就是進入那個黑暗的通道,宋小娘子搖了搖頭:“這個女子太妖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