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宗,你會有什麼麻煩?”潘美不解地問。他人在潭州,可對京城的大事情還是瞭解的,這幾年趙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趙匡義都讓他整得不敢作聲,若大的三司使趙玭說整下臺就下臺了。趙匡胤想用一些人,例如竇儀爲相,在趙普打壓下,直到竇儀死,還不能拜相。憑藉他老子,趙承宗還會有什麼麻煩不能解決的?要麼他也象王繼勳那樣臠割奴婢。
趙承宗道:“一言難盡哪,一個人將我們難倒了。”
“何人?”
“就是普通的僕役。”
“誰有那麼大膽子?”
“潘將軍,你聽我說,”趙承宗開始訴苦。河洲變化很大,可暗藏着一個巨大的危機,人力危機!
趙承宗開始從河洲產業數起,掰着手指頭數,先從作坊數起,河洲諸作坊當中眼下獲利最大的還是琉璃作坊,包括工匠在內,近三百人。這個是必然的。
可沒有想到衣作坊那邊忽然擴張。
不但他想不到,宋九也想不到。
新衣服先是從運動裝開始的,運動裙運動衣,方便客人打球的什麼。各個款式,包括鞋子帽子。主要是爲起高雅作用的。再之便是舞伎,設計了許多裙子。並且款式越來越多,先招的都是手工活巧到極點的女工,宋九畫了圖,又給了豐厚的獎勵刺激,一個個舉一反三,設計了更多的款式衣裙。然後再到僕役。
若是讓僕役穿着幹活穿的短襖,上不了檔次,若是也穿袍子,幹活也不方便,於是襯衫t恤西裝中山裝燕尾服一起出來。這是一步步來的,宋九隻畫了幾種款式,其他九成以上是各個女工設計出來的,幾乎三分之一採納了。
但它只是在內部流通,要麼跳水游泳運動時。客人必須購買它。然而客人也只是在產業裡面特殊情況下穿一穿。因此它陸續出來後,並沒有引起多大爭議。更沒有對外銷售,不過人們感到好奇,確實有的衣服又方便又美觀,特別一些洋裙款式。頗得仕女所喜。於是京城有人佼仿。
宋九將產業利潤交接。看到這種情況,便選擇一百多種款式,設計了各種規格。放在衣店面裡銷售。實際說衣店鋪不如說是玩具店鋪,主要還是以賣玩具爲主,價格與遊樂場裡是一樣的,不過未必所有客人能進入遊樂場,遊樂場裡分散在各個景點,不齊全。這裡種類齊全,並且有精美的包裝,還有質量保證書,蓋着各個衙內的大印。防止有人僞冒。若是大宗交易,纔會讓出利潤。真有,每天都會搭成一兩筆大宗交易。
這些衣服雖賣,起初用義是豐富河洲商品種類。一共留下兩家店面,都是位置好的,而且店面大。這是自己的,當然如此,也不會有人爭議。將衣店鋪一切爲二,一半用來賣玩具,一半再切。一爲男裝,一爲女裝。若來購買,還有一個精美的禮盒,裡面還有一張印刷精美的名刺,上蓋公章。
衙內們在分紅,管事帶着僕役在擺貨。
所有人重點還是在琉璃上,皆沒有想到衣服。第二天宋九上早朝,被趙匡胤罰薪,河洲那邊卻熱鬧非凡。這非是以前那些小攤小販,有很多東家都是來自各地的大商人,他們銷售的貨物一半能上檔次。於是一起來逛,一半不是來遊樂場玩的,而是來逛商品。其中女子居多。然後就看到這些衣服,以前她們在家仿製,可終是不美。並且女工們做了一年多衣服,無論對樣式或者手工活皆跟了上去。一件件美麗的衣服掛出來,諸仕女們一起鬨了進去。
沒有準備,店面一切爲四,能有多大,眨眼就擠滿了掃貨的女子,人是人來瘋的,人越多後面的人就越往裡面擠。不但如此,衣服都準備不足,有的款式看上了,擠得慢一點就喊沒有了。
這更讓這些女子心裡發慌,越擠就越擠。
宋九回到家,讓趙匡胤罰薪,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又要防止王繼勳發渾,並沒有太在意,只說了一句,擴招吧。於是再招,可這些女工纔來,還要慢慢學的。最關健是現在全手工縫製,速度又慢。
琉璃櫥窗裡有許多好款式,但作坊裡出不來貨,店裡面天天有人在排隊。宋九聽後又說道,再招吧。但那怕他招一千人都不行,這些後來的女工有一個磨練期,短時間解決不了缺貨的問題。諸衙內們看了瞠目結舌,這真古怪了,什麼東西都搶,連衣服也要搶。
於是京城裡迅速出現各種新奇的服裝,包括一些衙內也穿上中山裝西裝,君臣也議論此事,倒底如何處理?於是趙匡胤將宋九喊到政事堂。宋九說了三件事。第一件事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不管他是如何死的,趙國卻是因爲他這個變革而強大起來。甚至直接導致盔甲的出現。第二件事就是女裙男袍,做事很不方便。第三件事就是風化廉恥,宋初衣服多少繼承了一些唐朝風格,有的衣着十分膽大開放,相對而言,新式衣服還略略偏向保守。別的不說,就象現在多沒有內褲,有人夏天圖涼快,裡面什麼也不穿,袍子一掀,羞恥物事就露出來。但有內褲包裹,會不會發生這種事。這纔是真正利於方便做事,又是興了廉恥教化。
但宋九也苦笑地承認,根本就未想到,不然也不會如此,最少多準備一些衣服存備,單獨開一家店面。大家要買,也沒有人勸他們買,甚至連一慣的廣告都沒有做。讓我怎麼辦?
君臣聽他說完了,面面相覷,啼笑皆非。
實際在前一天趙匡義也派人調查過,挑筋教人說河洲衣服有些與西方衣服的款式相似,但不全是,有不同之處。據他們猜測,可能是宋九聽他先生說過,然後根據宋朝服飾想像,再由女工加工,於是出現種種新式衣服。也就是它是一種中西結合,世上獨一無二的服裝。
宋九離開。
君臣們就在議論。還有大臣帶來了幾件衣服,趙匡胤不會穿的,就讓太監穿,穿上去看得人是精神多了,至少有一點。做事確實方便。主要它一非朝服禮服。二非喪服喜服,有着嚴格的規訂,這只是便服。便服有什麼規訂的,從周禮到唐禮,都沒有,以至到夏天袒胸露腹也不爲過。或者以新穎而定罪,那麼整個河洲產業都要關閉。想不出來,只好散去。
但兩次擴招,導致衣作坊僅女工就接近四百人,估計春暖花開時,還要擴招。爲了騰出空間。不得不將各個存貨租了一個倉庫放了進去。
這只是衣作坊,酒作坊也是如此,兩百多萬宋斤的儲酒,每隔七八個月要重蒸重釀一次,做酒糧食與酒的進進出出,以及其他管理僕役。衣服都是笨拙的手工活,況且這些活計,用工同樣不少。
幾個產業裡更僱傭了許多人。若加上作坊,用工接近三千人,從兩河就僱走了兩千多人。歌劇院起來後。還會用人。眼看就是出三奔四。
這個就不提了,悲催的各個店鋪也要僱傭人手,這一回行商的非是以前那些小攤販,有的生意做得很大,多者能用到二十多人,少者也要僱上兩三人。
大半店鋪都僱了人手,這一僱人更多,一下子僱了三四千人,其中大半又是來自兩河的。就是宋九大姐那邊還僱了六七人,中間還拋去來跑堂賣唱賠酒的妓子不算。
這僅是河洲的,再到河北,河北沾了河洲的光,生意也不錯,於是店鋪越開越多,不僅是趙承宗他們的,也有許多是百姓自發開的。這就要得人手。並且還有許多店鋪是在建當中,例如趙承宗他們買的地不少,真正開發起來的只有四分之一,還不及河洲開發的比例。這些房子想要蓋,也要人手。蓋起來更需要僕役。又要用多少人?指望郊外各村莊,農村能抽出多少勞力?
還有呢,有一些百姓不需要做工,他們自己有產業,或者做一些小生意,或者當官做小吏的,兩河又能擠出多少勞力?還好,在宋九帶動下,開始僱傭大批女工,不然勞力問題早就爆發。
現在就開始爆發了。
許多地方都缺人手,人是永遠貪心不足的,河洲那邊待遇好,一起想往河洲那邊跑。宋九做得仁義,有契約的不但他不要,並戒告各店鋪也不能接受。
但這是契約,有的簽了一年,有的簽了半年,不能逼他們籤,到期了怎麼辦?問題是河洲以後還會繼續用人,不要河洲,馬上花暖花開之時,碼頭上各艘貨船來了,就需要苦力搬卸貨物。
到時候將店鋪開起來,卻沒有經營的掌櫃與跑堂的大伯,誰來賣東西,難不成趙承宗他們自己做掌櫃?當然,京城有的是百姓,可他們離東水門遠,不可能一跑十幾里路來回上班。或者學宋九,派人下去買人回來,那成本多高哪,一個機靈的小夥子最少得幾百緡錢,這時候男的比女的還要貴。趙承宗這些天頭髮快愁白了,迫不得己,才找宋九大家共同想辦法。
玉蘋在邊上笑,趙承宗說道:“玉娘子,你別樂,不但我麻煩,九郎以後也會麻煩,還有呢,明年朝廷兩稅到了,碼頭也要人來卸貨,難道強行讓他們停止各個手中的活計,不顧店鋪生意,與東家的態度,用官兵押着他們來搬卸?”
“承宗,你不要急,難道不能從外地調百姓過來?”
“潘將軍,能調早調了,我也與父親商議過,讓父親罵了一通,說各州縣許多田地荒蕪,缺少人手種糧食,難道大家一起來做生意,不顧糧食生產?到時候全部喝西北風哪。都怪王全斌將軍,若不是他太貪心,將十幾萬蜀兵調到京城,還能缺少勞力?這些百姓也態貪心不足,我打聽過,以前做工一月薪酬只有一緡多錢。我給了兩緡錢,偶爾還發放一些獎賞,依然不滿足。九郎,爲何你將薪酬訂得那麼高?”
“大郎,河洲各項產業有多少利潤?若我捨不得,僕役們會開心嗎?那不是僕役貪心不足,而是變成我貪心不足。”
“那怎麼辦?”
“有辦法,不是缺少勞力,而是狠不狠心,若是你捨得,替百姓蓋一個差不多的房屋,然後籤一份長約,百姓們不要來回奔波,就是在京城,也能招到足夠的人手。”
“那得花多少錢啊?”趙承宗更發愁了,說不定宋九就敢這樣做,但他有利潤纔敢去做,自己那點利潤要加薪,要蓋房子,地又那麼地貴,還能賺多少錢?
“還有辦法。”
“說說。”
“派人到下面搶去,與各個主戶搶佃農來,特別是巴蜀,一些旁戶生活很慘,他們不是兵士,你父親是相公,爲相不惡,這就是信譽擔保。五六千里路,就是走得慢,一天走四十里,四個月也可以走到京城。一家四五口人,路上吃吃喝喝,簡便一點,二十緡錢足矣。但還得要蓋房屋,他們是旁房,房屋可以蓋簡陋一點,但就是簡單的房屋蓋三間最少也要十貫錢。不過那樣最少可以得到兩個便宜的勞力。”
“這也不行,太遠了,百姓未必願意來。”
“那麼最後一條出路,等災害,哪裡有災害到哪裡,請災民過來。但房屋還得要蓋,沒有住的,誰有心思替你做事?”
趙承宗茫然。
武力也不行,難道學王繼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