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追皇叔涪王廷美爲秦王,贈皇兄魏王德昭太傅、岐王德芳太保。
這時候趙匡義的屍體還沒入山陵。
有人說趙元侃,不,現在改名爲趙恆做得有些刻薄。實際不是,這是一種不自信的表現。
之所以有這種不自信,那是他的成長環境。大哥,並且是一個媽養的親大哥那種下場,再到二哥。他好不容易做了皇子,什麼都不敢做。他在開封府第二年,開封下屬十七個縣都反映發生嚴重旱災,百姓顆粒無收。
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個老好人,他還有一個更好的兒子,中國歷史上唯一能被稱爲仁的皇帝。
於是他騎馬下去看了看,看到後忍無可忍,便下令免稅。
這是愛民的表現,有這樣的接班人,宋朝人應當幸慶纔對,然而卻有人打小報告了,說皇太子誇大旱情,收買人心。
趙匡義一聽大怒,立即派人調查,那些天趙恆在開封府裡嚇得憟憟發抖。幸好下去調查的人當中有一個叫王欽若的官員,他回來後說確實嚴重,減免的稅還不夠。
趙恆才躲過一劫。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人,要麼會變成楊廣那樣的瘋子,要麼就變成謹小慎微,膽小怕事。正是這種心理,纔有了澶淵之盟。當然現在情況不同,那時候巴蜀亂了又亂,西北狼李繼遷成長起來,奪下靈州,宋朝的大環境確實太過惡劣。
所以在這種性格下立即追封趙德昭兄弟與趙廷美,不提趙德昭兄弟死得多屈,趙廷美當真是謀反?
反個鬼吧。
這是安反側,釋宿怨,以前誰對誰錯,那是我老子與兩個堂哥、叔叔的事,與俺無關。俺們也追封了,兒子孫子也加官了。沒俺的事了。
各位再用這個藉口反對朕,那就是你們的錯。
接着再放內宮宮女。
實際這時候宮中的太監與宮女真的很少。趙匡胤時最少只有二百三十人,趙匡義時只有三百人。
說句不中聽的,就是一些大家族家的僕役可能都超過了這一數字。
又追贈小潘氏爲皇后,美麗的小潘早早去世。也是他心中的一個痛。
隨着起用曹彬爲樞密使,無他故,曹彬聽話,在軍方有很大的影響,用之安定軍心。李惟清怎麼搞下去劉式,並且將劉式活活氣死,趙恆看得清楚,用錢若水代替李惟清同知樞密院事,繼續以向敏中,以及他的老師夏候嶠爲樞密副使。周瑩爲宣徽院北使。新的一屆領導班子搭起來,東府呂端、王化基、溫仲舒、李至,李沆,西府曹彬、向敏中、夏候嶠,以及錢若水、周瑩。
但還有兩個人……
到了第二年呂端病重。以張齊賢與李沆爲首相,向敏中爲參知政事,楊礪與宋湜擔任樞密副使,李至、夏候嶠與溫仲舒以本官免相。
但還有兩個人……
到了第三年楊礪與曹彬去世,起用王顯爲樞密使,繼續還有兩個人動都沒有動。
這中間有一些能讓人理解的原因……
封賞的封賞了,趙恆這才睜大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很不美好,巴蜀再次給他當頭一個棒喝。
四川有張詠,又設了川騎兵,一時間“蕃羌蠻僚”紛紛來朝,表示效忠宋朝。大家以爲巴蜀平安無事了,實際取消旁戶。加上張詠內治,兩次叛亂帶來的沉重創傷,巴蜀大多數百姓也不想再造反了。
然而內部的危害永遠大於外部。
就象李自成若不貪圖陳圓圓的美貌,當真女真過萬則無敵?
就象趙構不殺了岳飛,南宋會不會那樣窩囊?收回中原。力量更強大,忽必烈能不能順利拿下宋朝?
這次的事件就是內部矛盾引起的。
宋朝軍制存在着許多矛盾,特別是募兵制,將所有士兵豢養在一起,貴族兵看不起平民兵,京城兵看不起外地兵,禁兵看不起鄉兵包括川兵,許多低層將領胡作非爲,貪墨扣剋,導致軍中產生了許多矛盾。特別是駐紮在巴蜀的禁兵回不了家,便怨恨巴蜀百姓動亂,也將這個仇恨放在收編過來的巴蜀士兵身上。
西川都巡使使韓景佑帶着部下去懷安,正是這個矛盾,讓廣武的一個兵士劉旴忍無可忍,帶着大家襲擊韓景佑,韓景佑爬牆逃跑了。劉旴掠懷安,多次叛亂戰亂,導致連一個完整的城牆都沒有,又攻破漢州與永康軍、巴州。幸好馬知節與上官節迅速出兵鎮壓,事情纔沒有變大。
這說明國家存在着許多問題。
因此孫何、王濟、馬亮、王禹偁、田錫,包括張齊賢等人上書要求“深化改革”。“若守舊規,斯末盡善,能立新法,乃顯神機。”
應當從內治上來說,到了趙匡義手中,基本的大框架搭了出來,仍有很多弊端,特別是這兩年趙匡義病重,羣龍無首,非乃吉,相反的一點也不吉,弊端在加重。
然而穩重派呂端、李至、李沆等人卻十分反對,“利不百,不變法。”
不動還好,一動馬上會出現很多問題。
那麼是否不動?若此,李沆都不會成爲“聖相”,他與後來的呂夷簡,唐朝的姚宋處事方法一樣,不是不動,而是微調,然而他名聲比呂夷簡好就好在他沒呂夷簡那樣霸道,膽大妄爲。
不過這次爭議並沒有引起朝堂動盪,有好幾個原因,第一現在危機沒有熙寧宋神宗時那樣嚴重,再加上宋九種種微調,經濟、民生以及軍事上的情況也遠勝過另一個時空。
其次趙恆雖動了,但不象王安石那樣動得徹底。
第三個原因那可是一個大秘密……
各人上書,趙恆皆未置與否。
但他開始了第一步行動,
百姓的欠稅。
欠了就要討,討的過程就會很慘忍了,胥吏過來,敲骨吸髓,不聽,立即抓起來做牢。笞杖,讓他們家破人亡。
王欽若便將這些情況,以及天下欠稅數量寫了奏摺,遞給趙恆。一千多萬貫。這是一個可怕的數字,相當於唐朝一個國家半年的總收入。
趙恆大驚,問:“先帝不知?”
這個玩意兒有些不大好回答,卻沒有難倒王欽若,徐徐答道:“先帝知道,這是專門留給陛下施民恩的。”
趙恆大喜,立即下詔由王欽若主持此事,將這一千多萬貫欠稅全部免去,幾千個關押的貧民一起釋放出來。
但有一個問題,劉式僅是免去江淮的欠稅。便差一點使朝堂震動,爲什麼王欽若免去天下的欠稅,卻平安無事?在史書上他是一個奸臣,主要原因就是與澶淵之盟後面的寇準做對,然而爲何劉娥也要重用這個奸臣?寇準沒有打壓政敵嗎?
這就是那個秘密。
自古以來經濟可以開源。可以將麪包做大,權利還是那個權利。
宋九在蘇州還在思索制度,最後依然茫然。做得公平的不得不承認是西方的民主制度,但它的秘密不是全民參政。那個扯了,全民參政,沒房子的希望房價掉到一百塊錢一平方,有的房的希望漲到一百萬一平方。房產商希望漲到一億一平方,至於老百姓死活,管房產商屁事!那豈不是亂套了。
所以許多國家掉到坑裡去了。
真正的奧秘就在一個選舉制度,承諾得好,纔會選你,但做不到。下屆馬上就會落選,這逼得官員小心做事。
但就是這個民主的真正奧秘還有許多弊端,要取悅選民,還有數黨掣肘,那麼就不敢做事。或者做事拖拉。甚至爲了拉選票,募選舉資金,成爲權貴與利益集團的代言人,與全民參政有屁的關係?
就是這種利弊參半的制度現在也不能執行,首先精英集團的反對,可以想像一旦執行下,會引起多少反響,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其次百姓還沒那思想覺悟,更沒有選舉所必備的交通條件,更無法保障選舉的透明度。
因此還回到原路上。
王欽若宋九是知道的,不過進入政壇後,也不大相信史書評價了,那是士大夫寫的,肯定站在了士大夫的角度,因此讓王欽若自然地發展,並沒有干涉他的成長道路。
這次在蘇州聽到王欽若消息後,宋九便開始了反思,爲何?
難道後來寇準就做對了,整天將澶淵之功掛在嘴上念,置皇帝於何地?
況且現在寇準就展現出那麼多缺點,整是一個有頭腦的中二青年。
最後纔想清楚原因,那就是權利。
除了少數被五分收買下去的漢奸以及被洗腦的公知,若對外時,大多數肯定會熱愛這個國家。但在一國之內,又會熱愛自己的家鄉。但在一家之內,又會熱愛自己的親人兄弟。這是羣體動物的自然生存反應。
若是制度還是如此,那麼皇帝如何治理天下,隨着制度完善,想趙恆騎着馬亂跑,那是不可能了,不出去便罷,一出去無數侍衛開道,根本就看不到百姓的真實生活。因此他只能聽身邊的人講。
所以作爲皇帝的手臂無外乎便是四種人,一是文臣,二是武將,三是外戚,四是太監與寵妃。
在宋朝太監與外戚漸漸失去作用了,因此爭來爭去,便是文臣與武將之爭。
武將在趙匡義打壓下也沒有話語權了,於是便成了文臣一枝獨大,但他們上面還有一人,那就是皇帝。
附庸皇帝肯定不大好,但皇帝反對的便堅持,也未必對。
不過這種潛意識,文臣便會自發地打壓皇帝威信。特別是在北宋這種越來越開明的風氣下。因此寇準是清臣,王欽若是奸臣。
這個也無所謂,可怕的是後面,隨着皇帝權利縮小,變成了文臣一枝獨大,但繼續爭,蔭補的官宦子弟沒有了話語權,從胥吏提撥上來的官員沒有了話語權,成了科舉進士天下後,仍在爭。
明面上熙寧變法是保守黨維護精英集團利益,實際就是改革派與保守派的爭權。甚至最後演變爲地域之爭,朔黨,洛黨,蜀黨,新黨。
這才讓朱元璋失敗,朱元璋有懲宋朝黨爭之害,於是更加集中皇權,可最後呢,權利仍被大學士掌控,結果爲了平衡,明朝許多皇帝不得不起用太監,東西廠,錦衣衛。
相反的,滿清奴化,反而什麼問題也沒有了……
想通了,宋九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