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代,少富多貧,世人總會把同情的目光投向弱者。
聽完中年男子講述,民衆不經意間已站在了男子這邊。
年輕‘女’子聽得外面議論,臉紅更甚,指着男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男子一臉無辜,指回‘女’子:“大夥兒都看看,她都臉紅了!肯定是做賊心虛。”
“你含血噴人!”‘女’子再也忍不住了,嬌叱着。“大人,那分明是我的錢!是我親眼看着他撿了我的錢袋!我向其索要,他去百般阻撓,到最後我才發現,他不知變了什麼戲法,把我的錢袋便不見了,而我的銀子卻落在了他的錢袋裡!”
一聽這話,男子嘲‘弄’地冷笑起來:
“小姑娘,這裡可是公堂,不是給你吹牛的地方。變戲法?虧你想得出來!你口口聲聲說是俺把你的錢袋掉了包。你的錢袋呢?咱們都沒看到你的錢袋是啥樣,你到底有沒有錢袋都要打個問號!有本事你就從我身上把你的錢袋找出來,那我就無話可說了。”
“你!”
“俺什麼俺?找不出來是吧?你這無憑無據的就是含血噴人,信不信俺告你誹謗?”
眼淚在‘女’子眼眶中連連打轉,她看了眼身後指指點點的人們,覺得實在沒臉再待在這兒,一跺腳:
“哼!那點兒錢我不要了額!誰稀罕!”
“嘿!大夥兒可都聽到了,這可是她自己說的。”
男子歡喜地把錢袋揣進懷裡,朝堂上李權一拱手:“大人,既然這位姑娘不告俺了,俺就先走了。”
說罷,男子衣服得勝而歸的樣子朝外面走去。
剛走兩步,又聽身後“轟”地一聲巨響,差點兒把他給嚇死。
堂上李權勃然大怒:“放肆!”
TMD!第一次辦案竟然一句都沒說上,就聽那老不休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公堂之上,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李權這一聲吼把男子給嚇‘尿’了,趕緊回身跪在地上:“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是那位姑娘她不告了,案情也已經清楚了,所以……”
“放肆!到底你是縣令,還我是縣令?判不判按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大大大……大人說了算。”
李權冷笑:“你知道便好。把錢袋呈上來。”
男子不敢在多說,老老實實把錢袋‘交’給老衙役,由老衙役將錢袋呈上。
粗布編制的錢袋靜靜地放在案几上,黑漆漆一片,看樣子有些時日了,也不像是大戶人家能用。
男子跪在下方時不時地朝堂上瞅一眼,忍不住提醒道:
“大人,你‘舔’‘舔’,有鹽的味道。”
“嗎B!就你話多!來人,給我掌嘴!”
男子嚇‘尿’:“別別別,大人,小人不說了。”
李權順了口氣,將錢袋放在手上掂量幾下,問道:
“你口口聲聲說,錢是你的。我且問你,這錢袋中總共有幾兩幾錢銀子呀?”
“大概……”
“啪!”驚堂木再一響,“什麼大概,本官要知道準確數額。你要是答不上來,又或是說錯了……哼哼!這案子怕就有些蹊蹺了。”
男子汗如雨下變得緊張起來:“應該有一百二十七量三錢,不對不對,應該是一百三十二兩七錢,不對不對,應該是……”
“到底是多少?!”
男子‘欲’哭無淚:“大人,咱買點兒鹽都是賺的零散錢,哪兒知道那麼細?”
男子靈機一動,伸手指向‘女’子:“大人,你再問問她。”
‘女’子張紅臉:“錢袋裡‘混’着我和他的銀子,他有多少銀子我不知道,又怎能知道這錢袋中有多少銀子?不過大人,我身上總共有九十九兩銀子,是用一張百兩銀票買了一個髮簪得來的。對了!那個店鋪的老闆可以給我作證。”
案情到這兒,圍觀衆人覺得有些不對了,好似另有隱情的樣子。
‘女’子作勢要去請證人,李權擡手阻止,淡淡道:
“不用了。那我再問被告,你說你都是賺的零散錢,爲何錢袋裡好幾錠整銀?”
“我……我去錢莊換的。”
“既然都換過錢了,爲何還記不清楚?”
男子被問得越來越慌,後背的衣服已被浸溼,但還是咬牙堅持道:
“回大人,小人記‘性’不太好,時常忘記事情。”
‘欲’蓋彌彰的味道越來越濃,圍觀百姓也都開始懷疑。男子的藉口雖然牽強,但憑此還不足以判他有罪。
案情似乎到了瓶頸,憑這思路怕是再問不出來什麼,李權想着得要換個思路才行。便問道:
“你說你是朝廷文書官商,將特許賣鹽的文書出來看看。”
文書方面沒什麼好擔心,男子毫不做作,立即將文書拿出來‘交’給衙役。
李權在接過文書的過程中不緊不慢地詢問:“這些錢都是你賣鹽所得?”
“是的,全是俺賣鹽攢的銀子。”
李權暫停片刻,對着文書看了許久,嘴角突然掛上一絲笑意。
“鹽巴七是吧?一斤鹽多少錢啊?”
這不是什麼難題,看着縣太爺詭異的笑容,男子總覺意思不安,無奈回答道:“一斤鹽三錢銀子。”
“你確定?”
“確……確定!”
“啪!”
“鹽巴七,你可知罪?!”
李權突然提高聲調,滿堂皆驚。外面衆人議論起來:
“咋?咋的了?縣太老爺有斷案了?”
“不知道啊!先看看再說。”
百姓被搞得一頭霧水,縣衙內的也一頭霧水,鹽巴七嚇得‘胸’口都貼在了地上:
“大人冤枉啊!俺……俺到底犯了什麼罪?”
“販賣‘私’鹽!論罪當斬!”
我了個媽!
這罪名差點兒把鹽巴七給嚇‘尿’了。
你說青天白日的,怎麼突然冒出這樣一個罪名安在自己頭上?
販賣‘私’鹽?
就是藏一點兒官鹽起來,鹽巴七都不敢做。賣鹽的更清楚朝廷對鹽地重視程度,再借幾個膽給他,他也不會做這種掉腦袋的事情。
鹽巴七嚇壞了,真的是嚇壞了,聲淚俱下,對着堂上大老爺連連磕頭,狗頭撞得地面框框作響,連聲呼喚:
“冤枉啊!青天大老爺冤枉啊!”
看着鹽巴七如此緊張,圍觀百姓也都看出對方不是假作之態。有認識鹽巴七的更不會相信鹽巴七會販賣‘私’鹽。
難道縣令要冤枉好人?
李權面不改‘色’,從容說道:
“你的官文上寫明你鹽巴七不過丁級鹽販,每月可從上級鹽商夠二十斤鹽,照每斤三錢來算,除開成本,就算全部賣完,你每月可獲利不過二兩銀子。一年所獲就給你算二十五兩。官文所記,你賣鹽之權從四年之錢開始。所以,你賣鹽所獲利不過百兩銀子出頭!這還是爲你往高出算的。
而錢袋中總共給有一百三十幾兩。你作何解釋?難道你四年時間不吃不喝,一分銀子也不‘花’?這多出來的銀子從何而來?你也說了,錢袋中,銀錢全由你賣鹽所獲。既然不是官鹽所得,那便是‘私’鹽所獲!你販賣‘私’鹽賺的幾十兩銀錢,是得賣了多少?此罪而論,可滅你滿‘門’!”
“不是……不是!大人冤枉,大人冤枉!”鹽巴七臉‘色’鐵青,額上已是頭破血流,卻還不斷磕頭求饒。
聽李權這一番分析,衆人恍然大悟。
這鹽巴七果然有問題!
“啪!”
“鹽巴七!本官再給你最後一次解釋的機會,說!多出來的銀錢從何而來?”
“我招!我招了!”鹽巴七做夢都沒想過不過貪百十兩銀子,到最後竟落得個滿‘門’抄斬的重罪。
要因這事兒被砍了滿‘門’,估計閻王爺都要笑死。
“大人,今日中午。這位姑娘從俺的鹽攤經過,不慎錢袋滑落。小人一時好奇就將其撿起,稍稍掂量發現裡面有大量現銀。而姑娘發現得及時,回頭正巧看見俺將錢袋揣入懷中,於是上來索要。小人心生貪念,不想歸還,乘姑娘不差悄悄將裡面的錢裝進了自己錢袋,而姑娘的錢袋被我隨手一扔,被野狗叼走了。”
李權微笑捻鬚:“如此說來,這位姑娘說的是實話了?”
鹽巴七懊悔不已:“是!姑娘說的都是實話。”
“啪!”
李權整了整官帽,昂首‘挺’‘胸’,提氣高聲:
“鹽巴七知物不還,蓄意行騙,公堂之上又大污言穢語,藐視公堂,如今親自招供,無需證據。先本官宣判,責令鹽巴七歸還姑娘九十九現銀,賠償其錢袋損失一兩銀子,總計一百兩。並受杖責二十,以儆效尤。鹽巴七,你可有異議?”
“二……二十!”
還錢事小,挨板子事大,但看到縣太爺面不改‘色’的模樣,鹽巴七也只好點頭應了。
挨二十下板子總比滿‘門’抄斬地好。
“李大人英明!”
縣衙外,百姓們齊聲歡呼起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麼斷案的,竟然‘逼’着犯人自己承認,當真是大快人心。
李權心滿意足地接受百姓的崇拜,在行令牌點上硃砂,置於堂下:“行刑!”
看一看身邊的老衙役,鹽巴七估‘摸’着這老骨頭打起人來應該不痛,二十下肯定很快就過了。
鹽巴七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只有幹了幾十年衙役的老師傅才知道怎麼打人最痛,普普通通的一根木棍在老衙役手上就像鋼刀一樣,強烈的痛楚每一下都深入骨髓。
公堂上傳來了比殺豬還要淒厲地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