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開市。
城門打開。在城外歇了一夜的一羣人,跟着早市的人們陸續進城。
典韋果然是對下邳城熟悉的很,他駕着車子,一邊和守城的士兵熟門熟路的打着招呼,一邊就這麼大喇喇的帶着兩輛馬車走進了下邳城。別的不說,光憑這一點,拓奈奈就非常的歡喜了,要知道這出城入城的盤問實在是讓人討厭。
典韋並不是和木訥的人。大概是年齡的原因,雖然,他看上去很憨厚,可是在爲人處世的方面卻要比趙雲和太史慈都圓滑了許多,甚至言語往來中還透露着一點小奸詐,不過這點小奸詐配上他那高高壯壯的身材,平平淡淡的臉孔來看,非但不討厭,倒反有種真實的可愛。
從進了城門,就好像進了自己家的後花園一樣,典韋一路上打着招呼,那親切可人的態度以及城裡人對他的好心情也讓拓奈奈對他另眼相看。原本一直以爲這個人只要已出現就要把人嚇得飛沙走石呢,卻沒有想到,居然人緣還不錯。
才這麼想着,就聽見那個大嗓門開始喊了起來:“喂!就是你!跑什麼!這光天化日之下欺負一個女子你還算是漢子嗎?”聲音就這麼喊着,車就已經停了下來。
拓奈奈伸出了手,輕輕的撩開了一邊簾子,看着外面,只見一團的混亂,也看不出個究竟,於是叫住正要離開車子的趙雲:“小云。”
“老闆娘!”趙雲回頭,那秋日裡的暖陽照在他的臉孔上,更覺得瀟灑出塵。
“怎麼了?”這樣的美少年像是一道耀眼的光,晃花了人的眼睛,她微微了一楞,然後纔想起來自己要問什麼:“前面出什麼事了?”
“好像是幾個惡霸搶了別人的女兒,典大哥看不過眼已經過去追人,子義也去了,我這就去。”趙雲這麼說着的時候,那溫潤如玉的面孔上劃過了一絲擔憂,怯怯的看着拓奈奈,生怕她皺一皺眉頭不讓去。
誰知拓奈奈只是歪着頭,往遠處看了看,隨後脣邊挑了一片軟軟的笑:“那就去吧,注意自己的安全。”
趙雲聽到拓奈奈這麼說,只是點頭微笑,飛身離開。
郭嘉擡了擡眼睛,看着又坐下來的拓奈奈。
如果說一臉的平靜無波的話,那一定是看錯了。她的那雙微微斂下的眼睛裡正燃燒着一種炙熱的火焰,而這樣的一雙眼睛偏偏又出現了在了那樣的臉上,稍不注意,就會讓人誤以爲她的安靜就是真實。
“你似乎很激動。”郭嘉如是說。
拓奈奈擡起了眼睛,瞟了對面的這個男人一眼,隨後眼睛裡的火焰燒得更加熱烈了,“你那隻眼睛看見我激動了?”
“兩隻。”
“那說明你眼睛近視了。”連姿勢都沒有變一下,只是掀了掀嘴角,嗤之以鼻。
“近視?”郭嘉不太明白這個詞語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看着拓奈奈臉上那絲毫未變的神色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不過他也不生氣,只是笑着:“你就不怕他們又給你帶來了什麼亂子?”
“亂?”拓奈奈聽見這個字總算是動了動表情,她揚起了眉毛,笑得有些詭異:“如果要說亂的話,什麼樣子的亂能比得上當今的世道呢?”
郭嘉臉上的笑容漸漸的隱去了,他緊緊的抿着的嘴脣絲毫沒有泄露他的情緒。在馬車裡那並不算明亮的光線下,那雙好看而耀眼的眸子黑得愈發的深沉起來。這個女人確實不簡單。這是郭嘉第一次用平等的目光去打量面前的這個女子,不把她當成酒,不把她當成利益,只是把她當成一個人。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或許他看錯了。女人畢竟都是沒有什麼見識的,就算是被成爲一代才女的蔡文姬也不過是個爲了蠅頭小利而斤斤計較的庸俗女人罷了。可是眼前這個女人爲什麼只是那樣輕輕的一句話就說到了他的心裡?
如果要說亂的話,什麼樣子的亂能比得上當今的世道呢?
耳邊這句話似乎一直一直都沒有散去,一遍遍的盤旋在他的心頭。這樣的話私下講講也就罷了,可是她卻在他這個並不是知根知底的人面前說了出來,絲毫不顧忌,難道她就不怕嗎?還是她真的算得上仗義執言?郭嘉微微垂下了眼睛,看着這個女人古井不波的面孔,想要看清楚這個女人在如此平靜的面孔之下到底藏了些什麼驚世駭俗的想法。
不過很快他就失望了,這個女人眼睛裡火焰依舊的熾熱,可是,除此之外,她連一絲多餘的表情都吝於施捨給他。郭嘉忽然覺得很好笑,然後就靠在了馬車上哈哈的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很是爽朗,如同風吹拂過柳葉一樣的好聽。
拓奈奈聽着這樣的笑聲,那硬挺的肩膀逐漸的就放鬆了下來,脣角也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其實這麼看去,這個男人並不是很討厭,只是他們似乎天生不對盤。他聰明絕頂,可是她偏偏討厭和聰明人打交道,他爲人風流,可是她卻最討厭風流的男人,他像是一陣風一樣捉摸不定,而她卻偏偏最討厭去捉摸別人。
不過就算有這麼種種,她嘴裡的話還是像流水一樣滾了出來:“這有什麼好笑的嗎?”
“奈奈,我忽然發現你是個聰明女人。”郭嘉就這樣叫着她,熟悉的好像這個名字他已經叫了千百次一樣。他的目光如炬,彷彿要把她的身上灼燒出一個洞來。
輕輕搖了搖扇子,拓奈奈並沒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樣發怒,郭嘉的聲音很好聽,就這樣叫着她的名字,如同小蟲子一樣就這麼鑽進了耳朵裡,有些癢癢的酥麻。“我可不聰明,我如果是真聰明的話,就不會答應蔡文姬帶上你。”
郭嘉聽了這個話,微微愣了一下,剛剛的笑意還凝固在他的臉上,可是下一秒鐘他又發出了更加開心的笑聲:“你果然是個聰明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