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義?”拓奈奈擡起了眼睛,看了一眼停在店子門口的卜掌櫃,這才轉過了身子,面對着他,露出了一絲不可置信的表情:“卜掌櫃,我倒是忽然想問問,請問祖上已經經商幾代了?”
“不才,到小人這裡纔剛剛四代而已。”卜掌櫃並沒有弄明白拓奈奈問這個是做什麼,所以,誠實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這不是已經四代了嗎?難道先生還沒有弄明白這做生意是爲什麼嗎?”她冷笑了一聲:“想來,在先生的心裡,做生意就是要天下爲公嗎?就是要胸懷天下嗎?呵呵,我想要是這樣的想法真的是先生的想法的話,只怕是,你也不可能站在這裡吧。這高高的廟堂之上自有你的位置,又何苦在生意場上折騰?”
“你這是怎麼說話的?”
“我說話不好聽嗎?難道我說得不是實在話?天下做生意的人都是一樣的,都是爲了賺錢,只要不要賺虧心錢,我想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現在這地陛下賜給了我,就是我的地,你們不過是把你們往日朝着陛下交的地稅銀子交到我手上罷了,雖然,我是纔來到洛陽沒有多少日子,可是,我還是知道的,這洛陽城裡的地可都是陛下一個人。按照先生的話,難道這些地已經成了你們自己的不成,不但不用交銀子,陛下是不是還要補貼你們一些?”拓奈奈噼裡啪啦說上了一堆,覺得自己口乾舌燥。走到了自己的桌邊,擡起了一碗銀耳湯慢條斯理的喝了起來。
過了一會子,她才放下了碗,抽出了手帕,輕輕地按了按脣角。這又擡起了眼睛繼續的說着:“我也是知道我的話可能不好聽,可是我也沒有什麼惡意,我就是個實心眼的人,說話也不想藏着掖着。今天是先生你提出了這個問題,我想在座的各位就算嘴上什麼都不說。可是心裡還是都是這麼想的。看看,大家臉上都笑呵呵,可是,又有幾個人心裡不罵我?指不定,那在心裡罵我的,比先生這嘴上罵的要難聽多了。”
“如果,拓老闆沒有別的地話了,我就不打擾了。”卜掌櫃實在不想站在這裡和拓奈奈在多說話了,他現在有些自取其辱的感覺,於是。想匆匆告辭。
“話倒是還有幾句,如果,先生不嫌麻煩的話,不妨坐下來,聽我說完好了。”她笑着伸出手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姿勢:“我這麼大的宴席,多先生一個不多,少先生一個不少,反正我是誠心誠意的邀請先生了,不知道先生是否賞光?”
卜掌櫃只是站在那裡,從他的臉上不難看出來他的爲難。
拓奈奈朝着貂蟬使了一個眼色。這小丫頭不愧是做間諜的料,立刻就心領神會,幾步就走到了卜掌櫃的身邊,笑得春光燦爛:“先生,我們掌櫃地的說了,擺開八仙桌。來者都是客。現在您就是我們的貴客。如果貴客來了不是黑店居然連杯水酒都不喝就要走,這說出去,真是自己打自己的巴掌呢,快些請入席吧。”
順着貂蟬的話,宴席上又有不少的商戶附和起來,無不是請卜掌櫃回去坐坐。其實,大家都會打算盤,既然這個姓卜的已經得罪了拓奈奈。不如就讓他一竿子插到底最好。反正,割地這個問題。誰問都是問,現在既然有人代勞,大家不如撿個便宜,樂得輕鬆。
這麼多人的挽留攻勢確實要比拓奈奈一個人說話管用多了。那卜掌櫃也不是那麼抗拒了,被幾個相熟的商戶又拉又扯的,朝着自己地位置上走去。不過,當他對上拓奈奈的那雙眼睛上的時候,他嘴上還是不認輸的喊了起來:“我要先說好,我留下來不是因爲妥協你的條件,你也說了,我們是生意人,生意人是不做虧本的買賣地,我既然給你送了禮,自然是要吃個回本地。”
他這話雖然有些上不了檯面,倒是說得是個大實話。郭嘉呵呵的笑了起來,不免多看了這個姓卜的掌櫃幾眼,又傾身在拓奈奈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麼,這纔回頭看着那個男人。
郭嘉那幾句話也不知道說得是什麼,拓奈奈一開始明顯愣住了一下,然後也擡起了扇子掩住了自己的嘴脣,笑得十分的好看。接着她衝着郭嘉說了幾句話,然後又比出了兩個手指頭,郭嘉瞅了她一眼,點頭笑着。
這兩人在那裡像是打啞語一樣的比劃,倒是讓一羣人琢磨不透,可是又不好問,特別是那卜掌櫃,愣是覺得兩個人說話在針對自己,就愈發覺得尷尬了。不過,就在他剛要坐下來的時候,拓奈奈又朗聲說道:“先生說得是,小女子我可是記下了。您放心好了,我只是留你吃飯,只是不想讓天下地酒客說我不是黑店沒有待客之道,如果,吃完了酒,聽完了話,先生還是想走,那我絕對連個不字都不會說地。”
雖然,拓奈奈這個是給卜姓的掌櫃吃了個定心丸,可是,在他聽來卻怎麼都不是滋味。可是,他又挑不出什麼不是,只是悶聲不吭地做在那裡。
“剛纔我對卜掌櫃說得話,我也對所有的人這麼說,我下面的說要是說完,若還有人要走,那我是絕對不留的。”說着,她端起了幾杯酒,站了起來:“我下面的話可是不好聽,現在我先敬大家三杯,以表示謝罪,如果一會得罪了大家,那麼就看在這三杯酒的面子上,千萬可就不要與我這個小小的女子計較了。”
說着,她豪氣的端起了酒杯,三杯下肚,依舊笑意盈盈的看着所有的人。其實。在漢代喝酒地女子可是不少,不過,那酒確實也不醉人,不過就算那樣,女子喝酒無不是半遮半掩,羞羞答答的,鮮少有拓奈奈這樣豪氣的女子。
再加上這不是黑店的酒勁之大,也算是全城聞名的,所以。她這兩次的三杯敬酒,倒是讓一些本身就是酒客的商戶暗中佩服起來。
人家說,酒品就看出人品。拓奈奈酒品倒也不差,不會多話,不會廢話,更不會裝瘋賣傻,倒也讓人實在佩服。
三杯下肚以後,拓奈奈用手帕輕輕的擦了一下嘴角,心中暗自想着,這摻了水的酒確實味道不咋地。這喝下去感覺就是喝工業酒精兌水一樣。
“剛纔卜掌櫃說地好,如果所有的人全部都不接受這十分之一的說法,全都搬走豈不是隻剩下我一個人守着這片空地嗎?”她放下了杯子,輕輕的拉着衣角,有些不屑,又有些微笑。這個問題原本也是她最擔心的一個事情,可是,當她把自己的擔心說給郭嘉的時候,郭嘉卻笑她實在是腦子裡少上了一根筋。
“我們這條街你當是所有的人都搬走就會冷落下來的嗎?你倒是去大街上看看。”當時郭嘉這麼說得時候正埋頭算賬呢,所以。也沒有顧得上跟拓奈奈細細的說,只是打發她出去自己看看市場。
沒有研究就沒有發言權。這是千真萬確地真理,所以,當拓奈奈現在可以這麼風平浪靜的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其實,是這幾天跑了不少市場的結果。
“我不知道是你們欺負我實在生客。還是。你們都沒有看見呢?”拓奈奈拿起了筷子,伸手夾了一塊子的烤肉,沾了一點醬料,放進了嘴裡,一股烤肉特有的香味立刻就瀰漫開來,她不禁點頭稱讚,這典韋的手藝真的是越來越好了。她現在甚至在惋惜,如果有一天這個傢伙要跟着曹操去打仗的話。她絕對捨不得的。更何況,他要是跟着曹操就是早死地命。那麼她這以後的烤肉找誰去做?
“這條大街,盡頭就是未央宮,而兩邊官府也多,這辦事的地方更是多,難道,他們也要因爲你們搬家而搬家嗎?”拓奈奈點到爲止:“我還是那句話,如果要走,我絲毫不留,如果要留,那麼我的話一點都不會變,就是十分之一,你們自己想好就是了。”
“看來,拓老闆根本就不在乎這條街空不空,也不在乎我們搬不搬,那不如,我們就都搬走好了,我倒是看看就算這條街只剩下這些辦事的地方和官府,和你不是黑店,你這生意要怎麼做?”卜掌櫃冷哼了一聲,不過這次他倒是沒有起身要走,只是看拓奈奈,對於她這麼囂張的氣焰實在是很生氣。
“好啊!”拓奈奈卻更是火上澆油,她放下了筷子,笑得無比開心,甚至還拍起了巴掌,隨後她稍微地收斂了一下臉上地笑容,哼了一聲:“難道卜掌櫃認爲這個滿洛陽,滿大漢只有你們纔看着這塊地嗎?如果大家願意,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吃過了飯,那麼我們就尋個日子,將這合同簽了就是。如果不願意,我絕對不強求,那麼吃了這頓飯,我們大家好聚好散,只望我們再見亦是朋友,不過,那搬家事,就請各位儘快了。”
拓奈奈的這幾句話說完,整個宴席上原本就很安靜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愈發的凝重起來,所有的人似乎都在思考起自己的命運來。
“所以……”拓奈奈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在店子的外面傳來了一聲驚呼地聲音,打斷了她地話。她擡頭看去,卻看見了一個原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他有着飽滿地額頭,濃密的眉毛,以及那明亮如星的眸子。他穿着一身短衣,塔塔塔的從門外衝了進來,纔剛剛進門就大聲的笑道:“哇,沒有想到我來得還真是時候,老闆娘,你怎麼知道我要來?是不是專門準備了這麼大的宴席,這麼多的好吃的等我來,給我洗塵?”
拓奈奈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甚至長大了嘴巴,看着門口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而郭嘉和典韋以及貂蟬似乎也大大的吃驚了,他們沒有一個不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彷彿他是從地下憑空就冒出來的一樣。
“小慈……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人正是太史慈,這也難怪所有人都這麼吃驚了,這個少年本來該是在徐州的,卻怎麼會現在出現在洛陽?拓奈奈那當機的腦袋裡不停開始轉動,難道,難道是徐州出了什麼事情?她的心開始不安起來,連忙放下了筷子,提起了裙子就朝着門口的太史慈奔去。
洛陽的天氣看起來確實比徐州熱多了,太史慈不停的用着一個斗笠給自己扇風,而額角鼻頭上更是滿滿的汗水,他衝着拓奈奈笑得很是開心,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一雙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的形狀。
“小慈,怎麼忽然來洛陽了?”拓奈奈連忙抽出了手帕,替他擦起這一頭的汗水來:“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一路上都沒有好好休息嗎?”
“我來洛陽當然是找老闆娘有事了。”太史慈繼續笑着。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攔住了太史慈的話,扭頭對着貂蟬說:“貂貂,快點帶小慈去休息,不管怎麼的,先要吃飽肚子纔是正事。”
貂蟬連忙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微笑:“小慈,你可總算是來了,我們在洛陽很想你呢,快點跟我去洗洗,然後出來吃飯,你看看你這一身髒的。”
“等等,老闆娘,這次來的,不止是我一個人呢。”太史慈一邊拉住了貂蟬,一邊繼續笑着對拓奈奈說。
“還有誰來?你們難道想要我在徐州的生意垮掉嗎?”她笑着言語,不過卻伸長了脖子想看看到底又是誰跟着太史慈一起來呢。
“這點,我倒是可以證明,拓姑娘,你在徐州的生意非但沒有垮掉,而且還好得不得了呢。”回答她的話的不是太史慈,而是另一個從外面走進來的人。
他皮膚白皙,穿着一身絳色的長衫,頭髮整齊的梳起,一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的眯着,薄薄的嘴脣邊上掛着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