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位狗熊似的身板兒白現了,別說程琪不怕,趙慶不怕,就時彤翎都沒有半點兒懼色。
跟着江夏做助手,自己識字後也看了好幾本醫書,小丫頭不說給人看病救命,但見識過江夏出神入化的行鍼功夫後,她早已經將人體的奇經八脈各處穴位記了個清楚,找到機會就在江夏的銅人上練習,卻還沒在活人身上試驗過呢。這會兒看着那狗熊一樣的身軀,小丫頭心裡不免蠢蠢欲動:不知道這羌胡蠻子身上的穴位,跟中原人是不是一樣?
江夏順着小丫頭的目光,看見了那壯漢的幾個關鍵穴位,心中已經隱約猜到了些什麼,於是招手示意彤翎俯身,耳語了幾句,就見彤翎丫頭一雙眼睛驀地放出燦燦的光芒來!
程琪見那人蠻橫無理,不斷挑釁,心頭惱怒,正要上前教訓一二,卻不想被彤翎搶了先。
小丫頭揹着手,眼睛亮亮地笑嘻嘻走過去,挑着眉梢,睨着那壯漢道:“嘖嘖,是生的高大健壯,威武不凡!”
那壯漢聽得彤翎出口居然是讚歎,不由心下暗喜,同時也更加鄙夷,都說漢人個頂個是熊包,就知道請和,動不動還將自家的女人送上門來和親!如今看來,果然不差,那個吃包子的娘裡娘氣不說,走過來這個細皮嫩肉的,開口居然先奉承起自己來……這是來求和的???
這般想着,壯漢抱住胳膊,居高臨下地看着彤翎,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彤翎也不氣,更不惱,只是一臉好奇地繞着那壯漢轉着圈子,轉過一圈之後,還不算完,又轉了第二圈兒……
可就在她再次轉到壯漢身後的時候,她揹着的手突然擡起來,伸出一指,準確地點在壯漢的腰間!
她出手極快,等壯漢對面一直看熱鬧沒出聲的那個發出驚呼提示,壯漢卻已經中招,只覺得腰下部分一陣麻木,控制不住地雙腿一軟就要癱軟下去,哪怕他及時伸手撐住了桌子,控制住了身體沒癱下去,雙膝卻已經着了地!發出噗通噗通兩聲悶響!
彤翎一擊得手之後,就飛快地退後,又回到江夏身邊去,一邊回頭看着那壯漢跪在地上的樣子,嘖嘖搖頭道:“膝蓋疼吧?我這裡有跌打藥酒,你要不要?”
“你使詐!”壯漢臉色瞬間漲成豬肝色,兩眼怒瞪着彤翎怒喝道。
彤翎伸出手指輕輕晃着,道:“此言差矣,你無端挑釁,出言侮辱,早就應該想到我們會還過去呀?難道,你罵了我們,我們還要拍巴掌叫好不成?你粗陋野蠻毫無禮數,我不過是教你知點兒禮數!今日你該慶幸是我動手,若是換了我這個哥哥動手,你以後怕是再沒法子吃稍賣了呢!”
那壯漢雙腿痠麻,幾次用胳膊撐着身體想要站起來,卻總不能成功,連續兩三次之後,臉上的怒火已漸漸被恐懼所代替!
關外遊牧民族的生存條件無疑是嚴苛而殘酷的,他生的強壯,有力氣,他就是部族的勇士,就能吃最好的羊肉,享有部族最好的女人!若是他的腿從此廢了,連馬也不能騎,他簡直不敢想象後果……怕是他立刻就會成爲部族最底層的一員,淪落到由老母親和妻子做活養着的廢物!甚至,可能再一次部族衝突,他就會被部族甚至家人所放棄……
“可汗……”他可憐巴巴地看向對面的男人,滿眼祈求。
那人目光一冷,將大漢後邊的話給瞪了回去。
他緩緩轉身,對着江夏這邊彎腰扶胸一禮,道:“博爾圖是個粗直的漢子,不懂禮數,冒犯了諸位,還望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寬恕他一回!”
說着,從懷裡摸出一塊馬蹄狀的金餅子來,往桌角一放,看着彤翎道:“小兄弟出手不凡,令人欽佩。你們漢人在家靠兄弟出門靠朋友,我們羌胡人則認爲四海之內皆兄弟,今日能相逢在此,就是長生天的賦予我們的緣分,還望小兄弟高擡貴手,饒了博爾圖一回,拿出解藥……這金子就是你的了!”
“解藥?”彤翎反問了一聲,看到這個裝腔作勢的人點了點頭,彤翎忍不住笑起來:“我又沒下毒,哪裡用什麼解藥。你讓他用盡全力跺跺腳,很快就好了!”
那壯漢聞言,也不等人轉告,就用力跺起腳來。漸漸地,麻木無力的腿腳有了感覺,他的腳底又脹又麻又疼……
另一邊,江夏幾個低頭吃飯,很快吃完了稍賣,就率先離開了,鳳臨樓上,只有那壯漢的跺腳聲,一聲又一聲。
下得樓來,江夏就回頭向趙慶吩咐:“找兩個利落的盯着!”
趙慶答應着,匆匆離開,不消盞茶功夫,就又轉回來:“安排妥了,都是我師傅這一年多蒐羅來的,功夫雖不敢與程大哥相提並論,卻也有些道行……跟那兩個人是足夠了!”
江夏答應着,又叮囑了兩句,讓大家都小心着,然後才走出鳳臨樓的衚衕,一路往大同的街市上走過去。
這一日再沒跳出什麼不合宜倒胃口的東西來搗亂,江夏逛得盡興。回到客棧剛剛洗漱過,趙慶就找上門來請見。
招呼他進來詢問,卻是派出去的人有了回話:“……主子,您是不是已經猜到了?那兩個人竟然來歷不凡。那傻大個是羌胡族有名的大力士博爾圖,這也罷了,他對面那個黃臉男人,竟然是如今羌胡一部的可汗,原來老可汗的三子巴林!”
江夏微微蹙了眉,琢磨了一回道:“巴林?前年冬日他不是被肅王爺趕到西邊兒去了?好像去年的消息還說,他帶着殘部在哈密衛以北悽惶度日吧,怎麼這會兒出現在大同?關外可有什麼異動?”
趙慶確實不知的,連忙答應着轉身下去,又打發人去關外蒐羅查探情報去了。
江夏捧了杯熱乎乎的奶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一邊暗暗感嘆,巴林與扎昆雖然不是一母同袍,卻是一個父親,也算是血脈相連,可是外形上卻相差巨大。
想一想他那蠟黃的大餅臉,還是發酵過度那種,江夏就忍不住一陣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