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鄭選斌是皇后一系,屬意的也是三皇子。但三皇子傷了腿,眼見前程盡毀,再無奪嫡指望,鄭選斌就轉了心思,想着攀附,更想着避禍,是以就想着最好把一個女兒嫁進萊王府……
如今看來,萊王府是不錯,大皇子似乎也不是不能考慮了。雖說大皇子已經有了正妃,自家閨女做個側妃委屈了些,但這在鄭選斌心裡都不是大事兒。平常百姓家裡講究妻妾不同,但進了皇家,別說妃子扶上後位的比比皆是,就是侍妾、充容登上後位母儀天下的,也不是沒有。以後能走到哪一步,還要看自家閨女的手段!
說起手段,鄭選斌根本不擔心,有自家夫人親手調理教導出來的姑娘,手段還能差了去!
只不過,他今兒回家跟夫人提起這事兒,卻意外地遭到了夫人的激烈反對。
“老爺怎麼又改了主意?不是與妾身說好了,咱們應選不過是走過場,回來自己給女兒尋合心的親事?”林氏冷聲質問的同時,心中對鄭選斌更加失望。不,應該說是絕望。
她一輩子要強好勝,終究還是親自張羅着給鄭選斌納妾生子。但她卻堅決反對,將自己的女兒送進皇家那吃人的地方去。
不管是王府還是皇子府,就沒有一個不是表面光鮮的,哪一個揭開那層光鮮的表面,不是血淋淋的?
世人都看見了外戚的榮華富貴,有誰在乎,一個個青春女兒獨守在森冷的宮牆內,青燈空帷,垂淚到天明?她這一輩子已經沒了盼頭,又怎麼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女兒,再被送進那等吃人的地方去?她當初妥協,肯親自給鄭選斌操持納妾之事,也是爲了女兒……殊不知,有了兒子之後,原本沒什麼野心的鄭選斌,卻格外熱衷起權勢來……想必,也是想着替兒子提前運籌謀劃吧!
“婦人之見!”鄭選斌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不論是大皇子,還是萊王世子,都是真正的龍子鳳孫,要人品、要氣度、要榮華富貴,別人哪裡比得了。此事就此定下,不必再說了。”
林氏被氣了個仰倒,幾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恨不能撲上去撕扯捶打……
但,她終究不會那麼衝動,因爲,她清楚地知道,衝動沒有用!
稍稍默了一瞬,林氏就展開一抹討好的笑容來,起身曲膝給鄭選斌施了一禮,道:“老爺莫怪,是妾身糊塗了,妾身給您陪個不是!”
“唔!”鄭選斌端着茶淡淡地應了一聲,眼看着林氏行禮,卻並不伸手相扶,甚至連明顯的表示都沒有,極盡輕慢。就是對待一把妾室也沒這樣的。
林氏暗暗咬牙,自顧自起身,臉上的笑容不減,甚至更親熱了些,柔聲道:“老爺有些日子沒有見貴哥兒了吧?前兒,妾身試着教貴哥兒認字,居然一教就會呢……呵呵,說實話,妾身還從沒見過這般聰慧的孩子呢!”
聽林氏突然轉到兒子身上,鄭選斌先是自得地笑了笑……突然,一股冷意從腳底下竄上來,讓他生生打了個寒噤!
兒子……他怎麼就把兒子給忘了。兒子可是握在這黃臉婆手裡吶!
他所作所爲還不是爲了兒子,若是沒有兒子,他費這麼多心力,又有什麼用?
越想越心寒,越想越惱怒,正想着發作還未發作處,林氏突然笑着道:“老爺****操勞,必定是累了。如意,你伺候老爺下去沐浴安歇了吧!”
如意是林氏買回來的瘦馬,原本想着給女兒帶着陪嫁,到時候調理教導女婿用的,卻不想事情有變,只得先拿出來用上。
鄭選斌有些反應不良,這黃臉婆****防自己和丫頭們跟防賊一樣,怎麼突然轉了性子,主動給他安排丫頭了?
正愣怔間,林氏已經俯身湊到鄭選斌耳畔,低聲軟語道:“老爺正值壯年,龍精虎猛……爭取再給妾身添個兒子纔好哇!”
這句話彷彿魔咒,擁有無比巨大的魔力,鄭選斌立刻跳將起來,滿心火熱地看着羞答答走進來的嬌媚女子,往前走了兩步,才勉強控制着轉回頭來,誇讚了林氏一聲:“夫人所言有理,那事兒爲夫再琢磨琢磨!”
說完,輕咳了一聲,負手跨出門去。
如意愣了一下,回頭對林氏曲曲膝,也急匆匆追了出去。
門簾落下,微微晃動着,剛剛還笑語歡顏的林氏卻突然像是被抽盡了渾身的力氣,連着往後退了兩步,噗通一聲跌坐在軟榻上。
好一會兒,她才吐出一口氣來,隨着這一口氣吐出來,她壓在心底多時的淚水也終於遏制不住地洶涌而出,瞬間溼了面頰。
默默地哭了許久,林氏才覺得彷彿將胸口積壓的種種哭了出來。緩過一口氣來,林氏自己走進淨房,藉着盆中的涼水洗了把臉,重新轉回來,這才呼喚丫頭婆子進來伺候,拆頭髮,換衣裳,準備安歇。
突然,林氏開口詢問身邊的伺候的邢婆子道:“上一次姑娘去萊王府,回來是不是提了一個夏姑娘?說是與福寧郡主交好的……”
邢婆子原本是林氏的陪嫁丫頭,後來嫁了人又做了林氏的管家婆子,乃是林氏最信任的心腹之人,而且,邢婆子不識字,卻以記憶力見長,但凡在她眼前提過的事,見過的人,沒有她記不住的。
是以,林氏一問,邢婆子就立刻點頭道:“是,說是福寧郡主在臨清府結識的,不過是個毫無背景的民女,卻深得福寧郡主歡心,把一干官家貴女都給比下去了。”
說到這裡,邢婆子覷着林氏的表情,又接着道:“據說,這位夏姑娘手段了得,不但與福寧郡主交好,就連萊王府世子爺,對她也是青睞有加。”
“萊王世子?難道,江氏與萊王世子……外室?”一提萊王世子,林氏下意識地就想到了男女之情。
邢婆子卻搖頭道:“這倒不像,據說,萊王世子對江氏頗爲青睞,卻並無苟且之事……哦,或者說,目前還未涉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