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歌的面色凝重,卻很快地鎮定下來,她迅速地自袖中取出臨行前父親交予的錦囊,千歌的心思有些紊亂,但願父親的先見之明,能夠保佑阿萍順利地度過這一劫。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目光仔細地掃過那張薄薄的紙片,千歌輕輕地念出聲來。她沒有料到,錦囊之中的妙計竟然只是這樣幾句簡單的熟悉詩句,千歌有些弄不明白父親給自己這樣的錦囊究竟有何深意,但是走到如此的境地,左求無門,右求無路,縱然只是放手一搏,千歌也要試一試。
阿玲,千歌是一定要救的!
“聖女在上,小女子南宮千歌求見聖女西冷月前輩!”千歌往前一步,提高嗓音,對着緊閉的殿門喊道。
然而,千歌的誠意求見,並未得到西冷月半點的迴應,半晌,那扇殿門都紋絲未動,依然冷冰冰地緊閉着,生硬地將他們的渴盼和焦急拒之門外。
“西前輩,家父京城南宮將軍,還望聖女賞臉一會。”
西出陽關無故人這樣的句子,千歌心想,或許,這位西前輩與父親之間,多年之前有過幾縷緣分吧。
南宮千歌看着阿玲的面色愈加蒼白,氣息越發地微弱,遊離,不免心急。
可是,大殿之內卻是空蕩虛無,任憑她怎麼說,愣是沒有半個人走出來。死水一般的寂靜,讓千歌有些按耐不住。
“這樣等下去絕非良策!阿玲身子越來越虛,只怕撐不過那麼久。”
“不!不可以!”
洛源的心坎上陡然被狠狠地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千歌的那句“只怕撐不過那麼久”嚇得他緊緊地捧着阿玲蒼白的小臉,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
“玲兒,玲兒……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對,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該死!我竟然會忘記了你的存在,忘記了我們曾經的海誓山盟,玲兒,我求你,你睜開眼看看我,打我罵我都行,千萬別再貪睡了好嗎?”
他真是混蛋!竟然會鬼迷心竅,忘記那個他哪怕忘了全世界也能忘的人兒!
所以,阿玲現在安靜地躺着,睡着,怎麼叫也叫不醒,叫不應,她一定是在懲罰他的罪過對不對?
洛源的聲音低啞,讓人聽着心裡跟着一陣難受。他擁緊了懷中的女子,努力地搓着她的小手,後背,極力呵護她,溫暖她,想把她的溫度從寒冷的冰窖裡拽回來。
“玲兒,我求求你,千萬不要把洛源一個人留在這冰冷的世上。若我救不回你,你便帶我走!”
洛源的心隨着阿玲身子的薄涼變得越發地瑟瑟發抖,他目光柔柔地望着懷中的女子,心中已有了主意。生不能相隨,死亦追隨!
“洛源,你……”
洛鋮的臉色突兀的一變,甚是驚詫,難看,還有一閃而過的無奈和心疼。他當真是沒有想到,他這個兒子,居然會對一個女子用情如此之深!
難道,當真是他錯了嗎?
“我姐姐只是睡着了,她沒事的。你們誰都不可以吵她!”
一旁沉默的阿生突兀地打掉洛源的手,流着淚將阿玲鬢角墜落的髮絲綰好,阿生顯然還未從這打擊中回過神來。不久之前還溫柔笑對他的姐姐,怎麼會就這麼棄他而去呢!
“尤其是你,洛源洛少爺!您的厚愛,我姐姐高攀不起!”
阿生的目光凌厲地射向洛源,那個面如冠玉的男人,若非爲了他,姐姐也斷然不會成現在這樣!
“對不起。”
洛源筆直地跪着,他的眸子裡暗暗的,看不出半分光彩,與昔日千歌所見到的那個高高在上的洛源判若兩人!
千歌看着洛源一臉的哀傷,那樣的神情,她相信他是出自真心的。阿生也撇過臉去,默默地流着淚,目不轉睛地盯着阿玲沒有血色的面頰,不再搭理洛源。
“好你個伶牙利嘴的小丫頭!”
果然,千歌話音剛落,一道飄忽的人影便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風一般的落在了南宮千歌的面前,她白衣飄飄,靈動在空氣中,恍若是翩翩的仙子從天而降。
她的招式幻化無窮,風馳電掣,千歌還未曾看清,咽喉便被人緊緊地扼住。
“西前輩,千歌造次了。”
即使她的面上掩着一層薄薄的白紗,千歌一下便可斷定,如此高的武功層次,來人便是西冷月無疑了。千歌面色從容,微笑地望着西冷月,不急不迫地負荊請罪。
“算你丫頭會說話!否則,我可不敢保證,我手心的力道再入幾分,你會被碎成幾片!”
西冷月憤憤地拂袖,鬆開了千歌,利落地飛身回殿前,那大殿之上便立馬有雕花的座椅飛過來,她剛好接住坐下,一切來得太快,好像變戲法。
西冷月擡眸仔細地打探着眼前的小姑娘,那眉眼間,倒的確與那個人相像得很!
“南宮千歌?”
“是。”
千歌不敢耽擱,立馬應聲。
“你說受令堂所託,那麼書信呢?”
西冷月一揮手,便有丫鬟從空氣中走出來,徑直走向千歌,千歌驚詫這座大殿的神奇之時,也毫不猶豫地將父親的親筆信遞給了丫鬟。
丫鬟拿着書信回到西冷月的身邊,她拿過去一看,竟臉色大變!雖掩了一層薄紗,千歌還是眼尖地捕捉到,西冷月眼中一閃而過的震驚!
“你父親讓你來找我?他是怎麼說的?”西冷月壓下那陣驚詫,問向千歌的語氣平靜了許多。
千歌隨即回答道:“家父囑咐,若在疆外身處困境,千歌只需求助於聖女,西前輩必定相援!”
千歌頓了頓繼續說道:“如今,千歌有一位朋友性命垂危,千歌懇請西前輩予以搭救,若前輩肯施以援手,千歌感激不盡!”
阿玲的狀況,已經容不得他們再拖下去了,千歌顧不上家長裡短,直奔主題。
“很好!”
倒的確是那個男人的作風!西冷月望着臺階之下跪着的洛氏父子,以及洛源懷中緊抱的那個奄奄一息的女人,心中瞭然。她轉頭對身邊的丫鬟低低地囑咐了幾句,丫鬟便又消失在了空氣裡。
千歌猜不出西冷月的意圖,也不好輕舉妄動,若是觸怒了她,那麼阿玲的性命,自然更是堪憂。
洛源依然筆直地跪在那裡,從西冷月露面的那一刻,他的心裡才照進了一絲的光亮。身爲洛氏家族的人,洛源很清楚,聖女從不輕易示人,如今她肯現身,足以表明她願意插手此事。
他靜靜地望着西冷月,輕啓薄脣道:“洛氏洛源,謝聖女聖恩,若阿玲有幸獲聖女搭救,洛源此生必報此恩德!刀裡火裡,在所不辭!”
“人留下,你們可以走了。”
遠遠地望一眼,那個女子面容姣好,若不是此刻氣若游絲,面色慘白,倒也是個絕色佳人,也難怪羅克寨的少寨主如此傾心了!
西冷月淡淡地開口吩咐道,疏離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千歌替家父謝過前輩了!”
真是萬幸,西冷月答應了她的請求,否則,千歌可真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與阿玲相處了這麼久,千歌待她好似青羽一般,把她當做親姐妹來看待,這下阿玲有救了,千歌總算是舒展了一口氣。
洛源和阿生的面上也都露出了一絲喜色,先後對着西冷月千恩萬謝。
洛源親手將阿玲小心翼翼地送到不知何時從何處冒出來的侍衛手中,仔細地囑咐幾句,生怕他的心上人被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千歌領着衆人退出去的時候,阿生卻突然撲通一聲跪下,對着西冷月求情道:“阿生求聖女許可,讓阿生陪在姐姐身邊照顧。”
“你們若是不想治好她,儘管將我的話當做耳旁風便是。南宮千歌,我救她不過是還你父親一個人情,還輪不着你此番討價還價。”
西冷月的眸子一冷,語氣迫人的很。那個小妮子有幾分天賦,她倒想救活她,順便培養培養她,只不過這突然蹦出來的請求,着實是讓人厭惡。
“對不起,西前輩。小孩子不懂事,我這就帶他離開。”
千歌擔心西冷月會反悔,立刻上前來拉阿生,好生勸說着:“阿生,聽話,姐姐不會有事的。”
洛源也走上前,勸說道:“你如果真想救你姐姐,現在就離開。否則,惹怒了聖女,要救阿玲就真是回天乏術了!”
雖然阿生不願意就此離開,不願意讓阿玲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可是西冷月話已說出,再多反對也是無用的。
阿生冷冷地掃了洛源一眼,眸子裡有隱忍的火苗在躍動。他在千歌耐心的勸說下,隨着衆人離去。
離開大殿之後,洛源真誠地對千歌表示謝意:“南宮姑娘,這次多虧了你出手相助,才請動了聖女,我代表阿玲和我,謝南宮姑娘了!過去種種,若有得罪的,還請姑娘切莫放在心上。”
“少寨主無需謝我,我救阿玲,是因爲她是我的朋友。”千歌不冷不熱地答道,雖然目睹了先前洛源對阿玲的種種愛護,可是對洛源的考覈卻纔是剛開始。若是他此後都能夠一如既往地對阿玲好,那纔不枉阿玲對他癡心一片!
“千歌只希望,日後少寨主再別辜負阿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