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可都是真的?”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盞,低頭問那個跪在她腳下的宮女。
“回太后的話,是真的。”蜷成一團跪在太后腳下的宮女恭恭敬敬地回話。
燈燭搖曳,輕紗帷帳。
太后聽了宮女回話,沉思片刻,隨即向身邊站着伺候的侍女伸出素手,那侍女十分乖巧地馬上承着太后玉手,攙扶着她往門外走去。
跪在地上的宮女不敢擡頭仰望,只低頭聽到太后的聲音:“走,看看去。”
前來報信的宮女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在其他侍女的眼神暗示下,她快步追上太后,走在前面充當引路人。雖然太后往皇上寢殿那裡去早就是輕車熟路,可皇家總歸與平常人家不一樣,不管多熟悉,前頭有個宮女丫鬟引路,才讓人覺得不彆扭。
見太后來了,皇上寢殿前的侍衛都不敢說話。太后向前幾步走上石階,還沒將耳朵貼上門縫,裡面的聲音就已經傳了出來。
的確是南宮千月……既然事情已成,看來她要安排下面的事情了。
正欲轉身,她竟然又聽到皇上風傲天……
太后猛然轉頭,看向守在周遭的侍衛,久經訓練身手不凡的男子漢們面無表情,沉靜如鐵。
讓這些年輕人守在這裡,裡面動靜又那麼大,真是難爲他們了。
太后向那些侍衛揮揮手,小聲道:“遠一些,保護皇上安全。”
他們依舊面無表情,動作整齊劃一流暢矯捷,短短一秒就已經將方纔的保護圈拉大了一些,但仍是全身毛孔都集中戒備,隨時準備爲皇上安全捨棄性命。
太后回到寢宮,翹着蘭花指,以免小指上纖長的指套劃傷她手上把玩着的玉如意。她一邊把玩一邊對身旁侍女吩咐道:“安排下去,選個好日子。”
能待在太后身邊伺候的,必定要懂得她的心思,比如此刻太后這般說話,侍女馬上明白她說的好日子,是關於南宮千月的冊封。太后做事講究效率,不喜拖泥帶水,這她也完全懂得。
侍女很乖巧地細聲細語應了聲“是”,接着便離開太后左右,走出殿門安排下面的事情去了。
翌日清晨。
風傲天比平時醒來的要晚,不僅僅因爲體力消耗,還有那茶裡藥的緣故。
“你怎麼在這兒?”睜眼看到自己身邊躺着的千月,風傲天的睏意瞬間煙消雲散,而此時從千月**的肩膀和**的雙腿來看,被子下的身體絕對是未着寸縷。
千月其實早就醒了,聽到風傲天這麼問自己,她假裝睡眼惺忪地睜開雙眼,將被子捂着自己胸部坐起來,萬分委屈地看着風傲天,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那天我知道你回來了,來看你,你又不見我。”千月將這一句話分成好幾段才說完整,一邊抽抽噎噎地喘氣,一邊淚光閃爍,她將細膩如玉的手指揩了揩臉上的淚水,又說:
“那天你不願意見我,我就又來找你,你就……”此時她已經是泣不成聲,惹得風傲天心裡一陣煩躁。本來身體就有點不舒服,加上腦袋有些迷糊,這時候女人在他面前梨花帶雨,風傲天幾乎有點沒耐性了,只以爲真的是自己一時糊塗。
千月慢條斯理地穿上自己的衣服,此時風傲天已經自己穿戴完畢。他正要打開殿門,門外就傳來太監尖着嗓子向他稟報的聲音,“皇上,太后的人到了。”
風傲天煩躁地打開門,連看也不看跪在他腳下的奴才,但那奴才所傳達的太后的意思,倒是絲毫不漏地鑽進他的耳朵。
清晨微涼的風帶着些許溼漉漉的水分,吹進來,如一層細密的霧氣覆在風傲天的臉上,把他的煩躁冰涼了幾分。可是他此時縱然已經比方纔清醒,那奴才所傳達的太后之意,仍讓他一時不能回答。
英武的眉頭微微皺了皺,深深吸一口氣,風傲天低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奴才,半天才緩緩道:“你先回去吧。”
“太后那邊……”奴才的頭低低的伏在了地上,言語斷斷續續,虛弱無力。既然是太后命他來,必定安排他帶些話回去,不然如何覆命?
“稍後朕自然會去。”風傲天丟下這句話,越過他面前跪着的奴才,擡腳就走。
千月從寢殿裡衝出來,步履匆匆,趕上風傲天緊緊拉住他的袖子,提議道:“不知三王爺現在怎樣了,不如去看看?”
風傲天的猶豫不定她早已悉收眼底,而他猶豫不定的根源,必定是千歌。女人的感覺和判斷,有時候真的是不容小視。
既然提出去看三王爺,千歌早已回去三王府,所以……風傲天不會不想去見見千歌吧?
果然,如千月所想,風傲天並沒沉思太久,只稍稍頓了頓,就答應了她的安排。
三王府。前些天一直籠罩着王府院落的陰沉氣息已經消散,似乎這裡的空氣都透明瞭許多。院子裡景色如舊,還是那麼賞心悅目。
而三王府的主人風夙,也已經處於恢復期,解藥服下後已無大礙,剩下的就是修養了。風傲天和千月來的時候,他正坐在輪椅上,任由千歌喂他喝水,爲他擦拭脣角滯留的水珠。
風傲天還沒進門,早已把屋子裡千歌所做的一切看得清楚。
一種不悅的情緒涌上這位皇上的心頭,但他沒有表露在臉上,只在進門的時候保持着臉上的平靜,眼神則緊緊繫在千歌的身上。
千歌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風傲天,把水杯放在風夙面前的桌上,那兒還放着一碗已經空了的藥碗,外有一些甜味的糕點。
千歌一言不發,十分疏遠而禮貌地向風傲天行了個簡單的禮,低頭對輪椅上的風夙說道:
“廚房裡還有東西在煮着,我去看看。”
言畢,她不管那蛛絲一樣黏在自己身上的眼光,徑直走了出去。
屋子裡,風夙將輪椅轉過來,正對着風傲天。而風傲天身邊的千月已經尾隨着千歌出去了。此時,屋子裡只有這兩個同樣生在皇家的男人。
走出房門的千歌根本不是去廚房,她只是見風傲天過來,本能地想要躲開,隨便找了個藉口而已。
院子裡光線比室內亮堂很多,空氣也算是讓人舒心。雖然知道身後跟着千月,但她並沒因此放慢腳步,而是我行我素地往花園散步而來。
“千歌,你等等。”千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極力想追上千歌的腳步,無奈千歌走得雲淡風輕卻又飛快。
千歌不回頭,原地停下了腳步,隨手拈來一旁伸展到小徑上來的灌木枝條,捏在手裡把玩着,算是等身後的千月過來。
“千歌,咱們都是一家人,我求求你……”
求?千歌聽到千月這麼說,有些嘲諷地朝她看了一眼,她什麼時候還會求人了?
“求求你幫幫我,也算是幫了咱們南宮家,只有我嫁給他,咱們南宮家才能自保。”
見千歌願意聽自己說話,千月有些感激涕零,語氣也更加柔和,算是拿出了求人的態度。
“到底求我做什麼?”千歌已經聽不下千月的苦苦哀求,只想讓她早點說出重點。況且,她可沒那麼多閒工夫跟這個人扯天。
“現在,南宮府已經算是四面楚歌孤立無援,其他勢力都希望能打壓將軍府,藉以增強自己的勢力。你已經是廢后,現在的身份對那些打壓將軍府勢力的人沒什麼威懾力。現在,只有我嫁給風傲天,南宮家與朝廷聯姻,咱們將軍府才能穩住根基,勉強自保。”
一口氣將所有要說的吐出咽喉,千月有些緊張地看着千歌反應,畢竟現在有求於她,必定要看千歌的意思來。
一聲毫無感情色彩的嗤笑從千歌口裡發出來,千月有些摸不着頭腦。依照表情和聲音,她都無法分辨千歌這是什麼意思。
“我對他根本沒那種心思,”千歌定定看着千月的眼睛,說道:“你想多了。”
她丟下這句話,把身子轉過去,做出一副欲走的架勢。
“雖然你對他無心,可他滿心都是你。”千月轉過身來,衝着千歌離去的背影喊出聲來。一直以來,風傲天心裡都是千歌,她從來都清楚。
千歌心裡並非沒有想法,現在她與父親南宮將軍的關係已比往日緩和,幫助風夙發現毒物根源,尋找解藥這件事情上,少不了父親的幫忙。雖然不想趟這潭水,可她畢竟也是欠着南宮家的一個人情。
她早就不想再跟南宮家有任何瓜葛,能還上欠下南宮家的人情,也算是無債一身輕吧。
“那跟我沒關係。”她轉過身來,重新面對着南宮千月,說道:“我答應你,會明確地對風傲天拒絕。”
“那以後……”沒聽到千歌提到以後,南宮千月有些不放心地開口,猶猶豫豫地吐出了這三個字,後面的內容不用她完全說明,千歌已經會意。
“等風夙痊癒,我和他馬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