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千餘里,那通狂笑有如悶雷般滾滾而來。
沐晚聞聲望去。只見東南方向突然風起雲涌。那邊的天空象是突然倒了一大缸濃墨,烏雲迅速鋪開。其中心形成一道巨大的龍捲風,摧枯拉朽,勢不可擋的呼嘯而來。
它通體漆黑如墨,掀起的勁風腥臭無比。但凡它經過的地方,無比下起墨黑的瓢潑大雨。
如果是黑夜在這裡,肯定說一句“好重的戾氣”。
而沐晚此刻的感覺是——好臭!
她一眼看出這是一隻血魔,十級魔將境。
一般來說,魔族比人族要強橫得多。而魔族的戰鬥力又與其血統有直接的關聯。魔族按血統可分爲:血魔、心魔和天魔。而血魔是最低端的存在。雜亂的血統大大的降低了這一族羣的戰鬥力。
黑夜是天魔,是魔族裡血統最純粹的存在。他在十級魔將境的時候,能與化虛後期境界的真君一比高低,卻並不意味着所有的魔族都能這般的強悍。
比如說,這隻正氣勢洶洶的從天邊趕來的血魔。同樣是十級魔將,他的戰鬥力因爲血統太差,那是折上加折。不過,魔體強橫,他還是足以抗衡元后修爲的道修。
這也是爲什麼他如此囂張的原因——看到入口處只有一名元嬰初期的小丫頭,他直接將之當成了一頓高品質的大餐。自從被封印在這裡以後。他老人家已經有數百年沒有碰到過元嬰境的人族修士了。隔着千餘里,他似乎都能感受到新鮮血液的澎湃張力。
可惜,他今兒出門沒看黃曆。運氣真的有點兒背。
沐晚嫌惡的取出一粒定風珠含在嘴裡,緊了緊手裡的青雲劍。
這一隻也只比當年在聯修聯盟碰到的那一隻同爲血魔的魔將強那麼一點點。
但她,卻是今非昔比。
當年的她,只是初凝劍種的小小煉氣期劍修;如今,她是可以翻江倒海的元嬰大能。
並且,一直以來,她的陪練不是黑夜。就是常龍。呃,香香是草木靈族。草木靈族嘛。出了名的戰鬥渣。雖然香香的修爲一直超過她,但是在她面前,卻連個陪練都混不上。
所以,沐晚還真沒有把這只不可一世的十級魔將放在眼裡。
而另一方。魔將大人也沒有把這隻“元嬰境的人族幼崽”放在眼裡。呃,不,他的眼裡是有這隻“元嬰境的人族幼崽”的。他將之當成一頓芳香而滾燙的美味牢牢的放在了眼裡。
爲了能儘快享用到這頓大餐,他扔掉了那些象沙耗子一樣藏在地洞深處的人族幼崽,用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轉眼,他趕到了殘陣的上方。
見那抹青色的小小身影握着劍,站在自己的勁風裡,穩如泰山,他哈哈大笑:“定風珠!你身上竟然有定風珠這等奇寶!”再看看那把劍光如華霜的三尺青鋒長劍。還有“美味大餐”全身的披掛,當即心裡樂開了花:喲,這一身的裝備。就沒一件差的。今兒的運氣真是好到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美味大餐”乾乾淨淨的,身上只有沖天的怒氣,卻沒有一絲半點兒戾氣。
要是就這麼一口吞了,簡直是浪費。
必須得弄出點戾氣來。實在不行,怨氣也成啊。總比現在強。
而沐晚剛要揮劍攔腰斬斷龍捲風,卻只見它猛的一搖。
剎那間。雲收風停雨歇。半空裡站着一個穿着黑色大斗篷的高挑男子。和當年碰到的那隻魔將一樣,這一隻也是臉上光光的,跟剛剝掉殼的水煮蛋一樣。
“小東西,你也是被那些臭和尚騙進來的嗎?”魔將大人揹負着雙手,自認爲很灑脫的懸浮在空中。和散修聯盟的那隻不同,這一隻的聲音是明顯的男聲。一個低沉沙啞的中年男子聲音。
沐晚冷哼,擰眉問道:“邪魔,本座問你,這些人都是你下令射殺的?”
經血魔這麼一打岔,她冷靜了許多,意識到事情還有一些疑點。比如說,明明在守城之中殘留有妖氣。然而,她看到的卻是一隊魔兵;還有,被射殺在殘陣裡的,都是老弱婦孺,很少看到精壯的年輕男子。聯想到在豹子嶺獵場的種種見聞,她立刻推翻了人族暴動的判斷。是誰千里迢迢的把兩千多名凡人趕到殘陣裡,任魔兵們虐殺的?
她的劍下沒有冤魂。動手之前,她必須問清楚。
血魔微怔,旋即,靈光一閃,他覺得自己找到了如何在這頓“美味大餐”之上培養戾氣的法門。
呵呵輕笑,魔將大人揹負着雙手,晃頭晃腦的說道:“正是本座。”
醜人多作怪。沐晚眉尖輕皺。
魔將大人見她有反應,卻認爲是初見成效,繼續得瑟的說道:“沒錯,射殺他們,確實是本座下的令。說起來,本座還要謝謝你呢,小東西。多謝你替我懲治那些小的。沒用的東西,做個血池而已,弄得這麼難看,確實該殺。”
該死!怒火再度燃起,沐晚立時面沉如水,正要發作。這時,魔將大人又搖頭晃腦的說道:“小東西,你知道這些凡人是誰抓來的嗎?”
沐晚聞言,暫且按下劍。
魔將大人哈哈大笑:“是那些妖兵乾的。本座剛剛出關,錯過了去年的冬獵。守城的妖兵比本座手下那些小的會來事多了。他們巴巴的去山裡頭抓來了些許血食。只是,這些血食也太差勁了,所以,本座很不滿意。爲了提高口感,本座不得不親自操勞,先是在這裡捶出一個臨時的小血池,然後,捏碎那些膽敢敷衍本座的妖兵。用他們的妖血打底。再蓋上這些口感極差的血食,最後,再找來一些口感較好的。擰成汁,澆在上面,倒也勉強能入口。呵呵,不想,本座今天的運氣這麼好。唔,早知道能碰到你這種美味的血食,本座先前也不用那麼瞎折騰了。所以。小東西,這些凡人的死。真不能怪到本座頭上。要怪也只能怪你。誰叫你來晚了呢?”
沐晚氣得渾身直打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唯有揚劍力斬。不過,劍到半道。卻突然改斬爲削——該死的,本座定要讓你也嚐嚐被虐殺的滋味!
一直以來,沐晚都是反對虐殺的。在她看來,不管正邪,生死相搏之間,所有的對手都值得尊重。但是,絕不包括眼前這一隻!
“錚——”,五色劍氣,出!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魔將大人也不是吃素的。一聽這劍鳴,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剛纔託大了。今兒。他碰到了一個非常厲害的劍修。
本以爲是頓送上門來的美食,不想,卻是能崩掉滿口牙的硬點子。
他“哎呀”一聲,噴出一口濃墨似的戾氣,身體打橫,展開雙臂。象離弦的箭一樣,向後飛掠出去。
今兒是吃不成大餐了。現在。他只想跑路——混了近萬年,他深諳“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之真諦。爲了一口好吃的,把命陪上,是最愚蠢的行爲。所以,推杯把盞的兄弟們死了一茬又一茬,唯有他還在。
可惜,沐晚的劍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快得多!
說時遲,道時快。五色劍氣,到!
“啊——”,他的左肩被齊根削下。
一股惡臭的煞氣自斷口處噴涌而出。
快跑!魔將大人顧不得墜落的左胳膊,身形一晃,化成龍捲風,調頭就往西南方向狂逃。
想跑?沐晚不躲不避,祭起祥雲,衝出象濃霧一樣噴來的戾氣。同時,左手捏成劍訣,衝着巨大的黑色魔核彈出一道五色劍氣,右手揮劍:“以劍封域!”
剎那間,五色劍氣象光波一樣,噌的散開。電光石之間,它象一個五彩的氣泡,牢牢的罩住了那道狂逃的龍捲風。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魔將大人被徹底的激怒了。墨黑的龍捲風中央,一雙大紅燈籠似的眼睛閃呀閃,嘶聲咆哮道:“小東西,用這樣一個靈氣泡泡也能困住本座?”
沐晚以爲他要調過頭來,拼老命呢。不想,這傢伙猛的一縮,竟然是卯足了勁,衝向阻在前面的劍域之壁。
“砰!”
龍捲風狠狠的撞在了劍域之壁上。
頓時,炫目的五色光迸射出來,化成一道道利劍,宛若漫天劍雨,噗噗噗的扎進龍捲風裡。
“啊啊啊……”魔將大人吃痛,慘叫連連。那道不可一世的龍捲風瞬間縮小一半。
“死丫頭,你竟然玩陰的!”龍捲風一搖,這回真的是調轉頭來,陡然化出一張黑洞洞的大口,濃煙翻滾,撲殺過來。
原來就這點能耐!給黑夜提鞋都不夠格。沐晚冷笑,挽了個劍花,收劍。左手捏成劍訣,彈出一道五色劍氣。目標:左邊的那隻大紅燈籠。
“錚——”五色劍氣發出金石之聲,破空襲去。
魔將大人嚇得半死,巨大的魔核一擰,趕緊躲閃。
然而,就他這速度,哪裡能躲得開?
“啊!”又是一聲慘呼。
左邊的那隻大紅燈籠應聲而碎。
龍捲風一搖,重新變回人形。魔將大人那張原本比白紙還乾淨的臉上,左上部突兀的現出一個雞蛋大的黑洞。這會兒,象是個煙囪似的,濃煙滾滾。
“該死的丫頭,納命來!”顧不上左眼,他雙手緊握着一柄寒光閃閃的圓月彎刀,惡狠狠的用盡全力劈向那抹青色的身影。
沒錯,他是不會爲了一口吃的拼命,但是,前提是對方沒有傷到他。現在,他一定要將這只不知好歹的人族幼崽剁成肉泥,再抽魂剝魄,令其永生永世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盡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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