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皇上守候於她面前之時無人敢動她一分一毫,甚至衆人礙於皇上的顏面定會對其畢恭畢敬,那倘若皇上不在呢?”太后對龍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皇上難道要日日不上朝,置整個水月國天朝的子民於不顧,只管守侯於她身邊?即便如此,倘若一個不留神她有個三長兩短皇上該當如何?——倒不如一開始便一直像如今這般,平平淡淡,平安無事,倒也不失爲一個更好的選擇!”
太后一連串反問使得龍謙內心倒也無端生出些許不忍,因而龍謙的反駁似是沒有了方纔那般有底氣,“可是朕不能一直金屋藏嬌而不給她任何位分!”
“位分重要還是她的性命重要,想必皇上心中自然能夠掂量明瞭;而且,皇上這幾個月以來已經太過偏寵此女子,後宮之中已然怨聲載道!”太后停頓了一下,道,“且不說後宮三千佳麗日日翹首以待,等待皇上雨露均沾,要知道,有時後宮女子所能掀起的波濤亦能驚濤駭浪啊!”
“這個兒臣自是明白,”龍謙心領其會,“兒臣會掌握分寸的!母后放心即可!”
“母后看得見,自從皇上得了此女子,心情舒暢了許多,人也較之前精神了許多——這一切自然是要歸功於那女子服侍得當——皇上能得如此女子,母后自是替皇上高興,”太后見機趁熱打鐵道,“但依母后之見,封嬪之事不可操之過急,倘若皇上要給她位分自然是好的,只是需得一步一步慢慢來。尤其是以其出身來看,無論對皇上而言還是對她而言,穩紮穩打得來的位分方能服衆,而若要直接封嬪,定當會鬧出大亂子來!”
龍謙再次沉默,顯然龍謙並非完全同意太后之言,但卻說不出任何反駁之言。
“啓稟太后老佛爺,”適逢此時,邱公公進來太后寢殿稟道,“靜貴妃求見!”
“看吧,正說着呢,討公道的這不就來了?”太后戲謔道。
“靜貴妃爲何不去與朕說理,而是直接來了母后這兒?”龍謙覺得此事有傷顏面,不禁有些惱羞成怒。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皇上已入迷局,何以說得動,她們倘若貿然前去反倒會觸怒龍威,適得其反,倘若少聰明一點的,自然是會跑到哀家這裡來訴苦了!”太后反倒恢復了方纔仁慈端莊安詳的神態,面露笑容耐心向龍謙解釋道。
龍謙平日裡倒也算得上英明,一般事物是瞞不過他的眼睛的,說與不說,只是在於其是否願意挑明罷了;但此時他卻當真如太后所言,被迷了心智,本應極易理解透徹的,如今反倒大惑不解了。
“倘若讓這靜貴妃開了頭,那后妃們定然依樣於母后宮中來來往往,豈非攪了母后清淨!不如讓靜貴妃到兒臣那裡去吧!”尷尬之餘龍謙急忙請求太后道。
太后輕嘆一口氣:“此事先這麼着吧,這裡由哀家替你擋着,皇上再回去想想吧
!”
“兒臣不孝,讓母后費心了!”龍謙自責道。
“‘智者千慮必有餘一失’,任憑誰一生沒有個犯糊塗的時候!只要能夠用心頓悟,虛心求教,便能過得去人生的坎坎坷坷!”太后意味深長地道。
仍然是沉默。
太后嘆氣道:“去吧!”
龍謙如釋重負:“多謝母后,那兒臣便先告辭了!晚一些再來給母后請安!”
“嗯,”太后應了一聲並未多說一言一語,轉而對一旁已然立了一會兒的邱公公道:“傳吧!”
龍謙匆匆而去,太后於寢殿內只聽得靜芸與龍謙行禮還禮並幾聲簡單的問候,便見靜芸款款進入太后寢殿。
“臣媳靜氏參見母后,母后千歲千歲千千歲!”靜芸跪拜道。
“起來吧!”皇太后擺擺手,然後對身邊的侍從道,“給靜貴妃看座!”
“謝母后!”靜芸起身卻未入座,而是蹲身到太后身邊,對太后道:“讓臣媳爲您捏捏腿、鬆散鬆散身子吧!”
“不用了,”一抹還算慈祥的笑容爬上太后仍舊白皙卻已不再嬌嫩的臉龐,太后臉上縱橫的溝壑似乎一下子淺了許多。
“母后,”靜芸自清露手中遞過一盒燕支,道:“這個是臣媳專門請能工巧匠精心特製的一盒金花燕支,顏色正統、芬芳宜人,特意拿來獻於母后。”
“哀家都這把年紀了,何以用如此豔麗的燕支!”太后推辭道,“還是靜貴妃拿回去用吧!”
太后雖然極力推辭,但面上若隱若現的笑容卻足以說明太后對此很是受用。或許太后並非十分在意這樣一盒燕支本身,只是在意膝下兒孫小小的心意而已。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太后因此有了笑容,靜芸的目的便算是達成了一半。
“母后過謙了!”靜芸見機誇讚道,“母后雖然年級長些,但容貌卻絲毫不遜我等!此燕支乃選用五月開得正盛的紅藍花,於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之時採下,經百次精淘細磨,佐以適量正紅的曼珠沙華、天竺紅、火鳳等花,加入幾十種精心挑選的香料,以臘月初八紅梅花蕊上的露珠和勻搗碎,重新淘細澄澱,並綴以正紅的牡丹花汁,精緻而成。此燕支工藝複雜,粉末細膩而濃郁,香氣濃厚而清爽,色澤純正而豔麗,敷之面色更爲華貴而奪目。母后用此燕支敷面再合適不過了!且這胭脂色澤濃厚與否完全可憑用量之多少來掌控,若想要顏色清淡素雅,只需挑起半個芝麻大小一點便可,倘若濃郁豔麗一些也只需小米粒大小一點足矣。”
“靜貴妃有心了,”太后不再推辭,吩咐身邊的侍女道,“林囿,將這胭脂收起來吧!”
不過太后終究是見過世面的,任靜芸如何觀察終究不得看不出太后再有更爲明顯的有喜怒哀樂變化。
“孝敬母后是兒媳該做的,不足掛齒!
”靜芸乖巧地道。
“嗯,”太后滿意地點點頭,佯裝毫不知情地問道,“靜貴妃今日此來所爲何事?”
“臣媳並無她事,”靜芸半彎着黑亮的眼睛,甜膩膩地笑道,“只是專程前來送這燕支,陪母妃說說體己話。”
“既如此,本宮倒有一事,想要聽聽靜貴妃的想法——關於皇上納嬪之事,靜貴妃作何打算?”太后略有些疑惑但仍不動聲色地道。
“臣媳,並無打算可言,”靜芸乖巧地道,“皇上做事自有他的主張,臣媳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好!”
“靜貴妃愈來愈懂事了,只是,此事乃是有違祖制的,身爲皇上的枕邊人,靜貴妃不盡力規勸,於心怎忍?”太后心中雖對靜芸之舉甚是滿意,但爲弄清靜芸之意圖,太后仍是繼續出言詐道。
聽聞此言,靜芸心中一片慌亂,難道自己預測有誤?難道自己此次是撞到針尖上了?原是太后並不同意皇上納嬪?但是看太后這模樣,也並非氣惱之態啊,倘若太后真正爲此事氣惱豈非已然親自去了養心殿或是將皇上叫去了祠堂訓誡?
靜芸雖然心亂如麻,但仍冷靜地記起太后並不喜人出爾反爾,因而只得硬着頭皮繼續圓謊道:“皇上堅持將此女子納爲嬪位,的確有違祖制,臣媳自會勸諫皇上莫要一下將其納爲嬪位,可將其先以稍低一點的位分納入後宮,再依據其對後宮、皇上乃至皇室子嗣所作貢獻逐漸爲其提升位分。”
此言正中太后下懷,太后心中甚爲欣喜,但依舊若無其事地道:“難道靜貴妃並不在意皇上癡情於此女子?”
“說來慚愧!”靜貴妃動情地道:“臣媳的確有些介意皇上寵愛其他妃嬪,但臣妾並非不明事理之人——只有皇上對衆姐妹雨露均沾,皇室子嗣才能繁茂昌盛,水月國江山才能固若金湯,因此皇上欲將此女子納入後宮,臣媳還有何怨言可講?且那女子並非禍國殃民、魅惑主上之流,因而皇上將其納入後宮之事原本並非於我水月國江山社稷不利,亦非於聖上不利!因此臣媳並不會阻止皇上將其納入後宮。且‘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倘若刻意阻止皇上將其納入後宮,恐終究成了皇上的心病,倘若因此使得皇上鬱鬱寡歡,豈非得不償失?不如任其進入後宮,了卻皇上一份念想,反而乃此事最好的選擇!臣媳並非不關心皇上亦非不愛皇上,臣媳乃是遵從母后教誨,學着從大局着眼考慮事情而已!”
“嗯,”太后贊同地點頭,道,“靜貴妃愈發蕙質蘭心了,有你這樣一個心細、大度而識大體的在皇上身邊,哀家也心安了!”
太后之意已甚是明瞭。
“母后過獎了,此乃臣媳本分罷了!”靜芸並未懷有十足的把握卻真正打動了太后,心中大喜,但仍不忘矜持含蓄。
“稟太后老佛爺,皇后娘娘求見!”仍是邱公公來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