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蘇炫爲龍霍雲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略有些煩躁,心中祈願着龍霍雲快點問完,自己好儘快趕回府中對着爐火取暖。
“爲何之前太子殿下不在朝中之時,本王曾幾次三番提示您幫我奪回太子之位,但蘇將軍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視而不見或是直接拒絕本王!”龍霍雲稍一遲疑,便蹙了眉將自己最想問之事道出口來。
龍霍雲今日亂髮脾氣,龍月傑凱旋原來只是導火索,真正的內因竟是太子之位!
考慮到龍霍雲的心思,蘇炫鄭重提醒龍霍雲道:“此事事關重大,不可輕舉妄動!”
“蘇將軍難道只會說‘事關重大’如此這一句話麼?”龍霍雲透過軟轎被微風略掀起一角的窗簾斜睨蘇炫一眼,冷聲譏諷道,“本王可是記得蘇將軍近來可是脾性日益增長,甚至漸漸有些妄自尊大了!”
蘇炫知道龍霍雲復又有些惱怒了。
“微臣不敢!”蘇炫低頭弓腰,恭敬道,“且聽微臣細細講來!微臣之所以不主張秦王殿下急於奪回太子之位,主要是由於此時並非奪取太子之位的最佳時機!經臣仔細觀察,微臣認爲,此時太子之位本是燙手山芋一枚,倘若哪位皇子得了他便是衆矢之的,自尋煩惱!咱們只管與太子殿下不斷糾纏,最終達到操縱太子殿下,將太子殿下打造爲‘冢中枯骨’的目的,待到皇上那邊‘何念’將局勢佈置妥當,皇位終究還是您的!”
“薑還是老的辣”,蘇炫不禁把控着幾乎所有細節,還掌握着大局。蘇炫在下一盤大棋,等塵埃落定,勝負浮出水面之時,整個水月國王朝將會改天換面。如今雖看似表面平靜,讓人覺察不到蘇炫有何動作,但私下裡其實已經暗潮涌動,許多人身上早已被套牢枷鎖,這些人的生死存亡或許只是某個人一念之間的事。
“此言何意?”龍霍雲雖然疑惑,但心中隱隱感覺蘇炫心中正醞釀這一場巨大的陰謀,因而略微激動地挑開簾子將蘇炫請上自己的轎攆,“蘇將軍快快上轎,仔細凍壞了!”
見龍霍雲讓自己於冷風中立了半日,突然又殷勤將自己請進轎攆,心中冷笑一聲,但仍是滿面恭敬地行了禮坐上轎攆道:“微臣已想好了對付太子殿下的一套連環計,還請秦王殿下放心便是!”
冷風依舊呼嘯,白濛濛的天空中看不清是否飄了雲朵,只是梨花般的鵝毛大雪簌簌從天而降,猶如天庭下到凡間的精靈,又似看似美麗無害卻冰涼徹骨削鐵如泥的水晶鏢。路上的行人紛紛加快了回家的步子,將剛剛鋪於地面的雪花踩得稀碎,與泥土融爲一體,雜亂的腳印愈來愈多,最後再也看不清腳印的模樣,只剩一灘髒兮兮的泥污。不過不久之後這一切骯髒會似乎從未出現過一般,被潔白如玉的大雪重新粉刷,天地間將一眼看上去猶如夢幻般的天堂一般完美。
龍月傑滿心歡喜地闖入久違的東宮,直奔朦瑜殿。
朦瑜殿內一塵不染,似乎方打掃過的模樣。
“不在?”見房間內空空如也,桌椅擺設規規整整,龍月傑不禁自言自語道,“玖然與紅葉人在何處,竟也不在這房中看守!”
龍月傑離了朦瑜殿,便又去了望霜亭與後花園,依舊無人。此時龍月傑手心已有些燥熱,但見宮中這整潔的光景又不像長期無人居住的模樣,因此,龍月傑強行壓下心中的不安,去了拂柳閣。這是蘇若晨除了寢殿、望霜亭之外偶爾也會踏足的地方。
此乃一間暖閣,與龍月傑的書房差不多大小,也依書房的佈置安置了書架、書桌、筆墨紙硯等物,除此之外還有些其他的古董擺設。另外,還有一架古琴,這古琴本身倒無甚特別,雖然質量上乘,但也並非有價無市,皇家內院琴藝高超者數不勝數,愛琴者亦並不少見,找個如此質地、音色的古琴倒也不難找。不過此琴特別之處在於那曾是伊影所用的那把琴,伊影走後蘇若晨怕蘇若晨睹物傷身,要扔掉或是賣掉,卻被蘇若晨攔了下來,差人搬來拂柳閣,說是倘若哪一日與龍月傑鬧了矛盾,便亂彈一氣“魔音”以示憤怒,龍月傑知道蘇若晨的真實心思,微微一笑,欣然應允。
龍月傑環視四周,目光落於書桌,桌面上正有一摞紙整齊地碼於左上角,硯臺靜靜躺於桌面右上角,狼毫整齊擺放於右上角稍靠裡與硯臺並排的筆架上,桌面中間空無一物。龍月傑只在門口略一打量便知道書桌左上角的紙卷乃是自己所畫,囑咐蘇若晨填詩的二人共同記憶。龍月傑倒有意進去房中翻閱一番,看蘇若晨是否將詩詞填完,但此時龍月傑卻無心在此逗留,心急火燎地想要離了此處,再到別處尋找蘇若晨。
正於轉身之極,龍月傑突然聽到身後一陣“乒鈴乓啷”的碗碟墜落石砌地面的聲音。龍月傑一陣驚喜,心想必然是蘇若晨無疑了,回了身看到的卻是一臉憔悴與黯然,目瞪口呆僵立原地的玖然。
“太子殿下!”見是龍月傑回來,玖然眸中瞬間閃出了亮光,像看到救星一般激動,但剎那間玖然眸中的亮光復又暗下去,轉變速度之快都讓龍月傑恍然以爲自己失神看花了眼。
於龍月傑失神的剎那,只見玖然紅了眼圈,熱淚盈眶,哽咽道:“您終於回來了!”
見到久未謀面的龍月傑玖然心中思緒萬千,感慨之至,話音未落,晶瑩的淚珠卻先一步涌出。
“玖然!”本來一臉急躁之色的龍月傑見玖然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本想問蘇若晨的去處,話道口邊卻變成了溫和的玩笑之言,“我回來了!玖然莫哭,若要再哭,恐沖淡了脂粉,弄花了臉,讓晨兒笑話!”
見到玖然,蘇若晨便定然是安然無恙了——倘若龍月傑未記錯,自己
離開東宮之前,蘇若晨正是與玖然一同前往城南尋找兵符。
這時玖然方回過神來,略有些尷尬地輕拭了眼淚,對龍月傑惗然一笑,頃刻間心中另一股酸楚的味道以及對蘇若晨的擔憂亦奔涌而出。
“你這是給晨兒送吃食麼,晨兒身在何處?”不等玖然感慨之言出口,龍月傑再次留意到地上摔碎的碗碟中點心滾落一地,遂記起問道蘇若晨的消息。
“太子殿下!”提及蘇若晨,玖然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太子妃她……”
“她怎麼了?”龍月傑瞬間脖頸上青筋暴突,一把捏住玖然細弱的手臂,瞪大眼睛,冷眉深擰,大聲質問玖然,“快說啊!”
龍月傑見玖然這般表情,心底一涼,一股濃烈的不祥之感自心底陡然升起。
“太子妃她自那次前往尋找兵符便再未回來,恐再也……再也……!”說到此處玖然已泣不成聲。
“恐再也回不來了”這便是玖然想說的話,但玖然實在無法說出口,她不忍心看龍月傑痛苦傷心的模樣,但即便玖然說了半句,龍月傑便已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結果。
本已有種不祥的感覺,但當龍月傑切實自玖然口中聽到此事,仍是隻覺腦袋嗡的一下,面前的事物漸漸模糊,猶如隔了一層毛玻璃,耳中玖然哭訴的聲音亦漸漸遠去,彷彿耳朵被棉花堵了一般。整個世界一下暗了起來,龍月傑覺得自己似乎一直往下墜入冰涼的深淵。
“太子殿下!天子殿下!”當一切重新恢復澄明,龍月傑只見自己四肢綿軟地伏於地上,玖然面色焦急地蹲於一旁不停地呼喊“太子殿下”。
周圍並無他人,自己與玖然仍在原處——看來龍月傑只是剎那間失去了意識而已,否則以玖然這般細心的人來講,定然會叫下人將龍月傑擡回寢殿的!
龍月傑覺着身體中的氣力與精氣神彷彿一下被抽空一般,似乎一下子虛弱了很多——龍月傑武功極好,而且常年累月練功使得龍月傑身子一向較常人健壯得多,不但一年到頭不見疾病纏身,更不會暈倒於地,對於突然無緣無故暈厥之事龍月傑想都未想過。
於玖然詫異而擔憂的眼神中,龍月傑以手撐地站起身來,衣裳上所沾塵土都來不及拂去便又問玖然道:“到底發生了何事,你且跟我說來。”
龍月傑面色較之前慘白得多,聲音亦有些沙啞,有些有氣無力。
“您還是先去寢殿歇息,等您身子好了咱們再談此事……”玖然心中被龍月傑的模樣刺痛,有些遲疑地勸說龍月傑道。
玖然從未見龍月傑竟這般頹廢過,不禁心內駭然,生怕龍月傑一個不小心再次暈了過去,不過玖然亦能體會龍月傑此時急於知道有關蘇若晨任何事的心情,正如玖然方輾轉回到東宮卻不見蘇若晨時的心情是一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