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了年號卻不定國號,這是什麼意思?衆人默然對視。
一直坐在旁邊靜聽的謝鳴玉問道:“王爺並沒有登基的打算?”
孟元珩笑道:“登基?就西北這麼一小片地方本王哪好意思登基,本王就算要開國也不能如此寒酸吧,皇宮何在?皇城何在?再說登基大典開銷可不小,如今西北元氣未復,大家還是將就着節省一點吧。”
若是隨便佔個小城便開國稱帝,他孟元珩和那些做夢都想當皇帝的笨蛋有何區別?既然西北已在他管轄之內,他說王便是王,他說帝便是帝,何必執着於區區虛名!
於是,煊王大婚次日,煊王府再次向世人宣告。改靖州城爲陌城,改年號爲煊和,以陌城爲基,煊王孟元珩正式執掌西北正陽關以外共五州十八城。自此,以正陽關爲界,西北之地已不再屬於大晟版圖。
煊王府宣佈與大晟朝廷正式決裂的消息猶如西北肆虐的風沙一般,迅速向大江南北蔓延傳開,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傳遍了整個天下。等傳到盛京孟天珝的耳中時,基本上全天下的人都已經知道了。
而這個消息引發的反應之強烈絕對是孟天珝意想不到的。不止是大晟百姓和文人學士對朝廷責難紛紛,就連分封到各地的王爺也開始有蠢蠢欲動的跡象,既然煊王可以造反自立,那麼他們或許也可以……更不用說周邊各國紛紛調動兵馬,重置兵力分佈,而邊境上的挑釁和摩擦也越來越頻繁。大晟邊境百姓率先體會到了失去孟家軍戍邊之後對他們來說意味着什麼。
孟天珝根本就沒有時間來想應對之策或者是發佈駁斥的言論,因爲他每天都要應付無數朝廷文武百官的奏摺和大晟文人學子的質問。可恨的是西北那邊給出的事實卻是證據確鑿,條理分明且沒有絲毫破綻,任憑他如何辯解也都像是在欲蓋彌彰。
煊王府和孟家軍一直都是大晟百姓心目中的英雄,百年來他們血戰沙場百死不回是不可抹滅的事實,而謝家璧山書院百年來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爲國家輸送了多少棟樑之才,可是皇家對付這些有功之士的心思和手段簡直令人髮指,這讓黎民百姓和文人世子們如何能不心寒?
大晟百姓沉浸在被皇帝欺騙的憤怒和失去孟家軍守衛邊疆的擔憂中,對於煊王府脫離大晟自立這樣叛國的舉動反而忘記了譴責。
“好一個劃界而治!好一個恩斷義絕!孟元珩……你簡直該死!”御書房內,孟天珝就像是瘋了一般將房內的擺設砸了個遍,氣急敗壞的怒吼道:“寧侯,朕命你率五十萬大軍,即刻出發前往西北討伐孟元珩!”
他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他只想要孟元珩立刻就死,然後把煊王府和孟家軍趕盡殺絕,方能泄他心頭之恨。
爲免被孟天珝砸到而退立於角落處的寧侯與站於他身側的首輔大人陸恆山對視了一眼,見到孟天珝這般瘋狂的模樣,兩人都是眉頭緊皺,面色凝重。
寧侯正想開口迴應,卻被陸恆山以眼神制止。陸恆山猶豫了一下,勸諫道:“皇上,如今國內民心不定,周邊各國又在邊境上虎視眈眈,態度未明,而且煊……孟元珩派遣駐守正陽關的孟家軍有二十萬精銳,西北各地孟家軍全部兵力加起來超過四十萬,若是現在就貿然出兵討伐西北,並非適當時機。還請皇上三思。”
“陸大人你也說了孟元珩只有四十萬兵馬,而朕卻有百萬大軍,難道還打不過他區區四十萬人嗎?”孟天珝咬牙切齒的怒吼道。
陸恆山和寧侯均是沉默不語。可是他們的意思很明顯,皇上你這不是廢話嗎,要是打得過,我們兩個還會在這裡冒着生命危險勸諫於你嗎?
雖然大晟舉國兵力百萬,可說是煊王府的數倍,可是真正能與孟家軍抗衡的將領卻沒幾個,老的年紀太大,小的又缺乏經驗,可謂是青黃不接,後繼無力。楚平川和曹勳算是老將中最出色的,可惜都在駐守邊關,年輕小將中也只有楚平川的義子風澤是個可造之材,可惜前些日子也自請去了邊關駐守。而如今大晟邊境各地極不太平,良將駐守不可缺少。所以若是孟天珝決定立刻出兵,恐怕也只有寧侯能夠當此大任了。
可問題是,這麼做值得嗎?爲了掃平西北,就有可能要賠上整個國家。在陸恆山看來,無論如何這都是不值的。
其實孟天珝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正是因爲明白他和孟元珩之間懸殊的實力,所以他纔會更加憤怒。
“滾!都給朕滾出去!”孟天珝滿臉陰霾,一邊暴怒高吼,一邊隨手抓起書桌上一隻端硯便向他二人扔了過去。
硯臺直直飛向陸恆山,寧侯眼明手快上前拉了陸恆山一把,硯臺便不偏不倚剛好砸在寧侯的手背上,頓時他的手背便被砸開了一個大口,鮮血直淌。
“寧侯,你……”沒等陸恆山問完,寧侯卻搖搖頭,強忍着疼痛將他拉出了御書房。
出了房門,站在空曠的臺階之上,兩人對視一眼,均是重重嘆了口氣。
而御書房內的孟天珝根本就沒有將自己砸傷寧侯一事放在心上。
“來人!”孟天珝一聲短暫的命令,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眸中閃耀着陰暗狠毒的光芒。
隨即一道黑色身影應聲而入,跪在書桌前面,沉默的聆聽他的指示。
“通知無影門墨門主,讓他立刻進宮來見朕!”
就在大晟和盛京被煊王府的一紙宣告鬧的一片混亂之時,遠在西北的陌城卻是一片歡欣鼓舞。
改了城名,改了年號,說明這塊地方從此以後就歸煊王府管轄了。相比於那些由於沒有了孟家軍的保護而頻繁發生戰亂的西南東北邊境的人們,西北的百姓覺得自己的幸福指數瞬間飆升。
至少他們在孟家軍的守護之下,可以遠離戰火,安居樂業。
而“陌城”這個城名也讓世人充分感受到了煊王對煊王妃的情深意重。雖說他們到現在還對城名用的是這個“陌”字,而非王妃閨名中的“沫”字而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王爺這麼做肯定是有其用意的,反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座陌城是煊王用來送給煊王妃的聘禮就是了。
否則,煊王爲何要選在他與煊王妃大婚之時才宣佈與大晟正式決裂,並且改城名改年號呢,明顯就是以城爲聘的意思嘛!
煊王府內,百里笑也同樣撓頭,不解的問沈千沫道:“謝兄,爲何王爺用的是這個“陌”字,而不是你名中的那個“沫”字呢,到底裡面有何深意?該不會是……王爺到現在還沒搞清楚你的閨名是怎麼寫的吧?”
最後一句話,他問的極輕,明顯是小心翼翼。問完了還掃視了一眼四面八方,生怕孟元珩隨時出現。
好在這院裡除了沈千沫,就只有那個在全心馴服火犼的葉清嵐,並無旁人。
沈千沫悠閒的靠在院中軟椅上,撫摸着趴伏在她懷中權當用來作暖爐的碧眼靈狐,見百里笑一臉好奇求知若渴的模樣,好笑的說道:“不如等王爺從雲州巡城回來,你自己去問問他?”
百里笑臉一垮。他是活得不耐煩了嗎,敢拿這種問題去問王爺!
可是他真的是很好奇啊,爲什麼王爺要用這個“陌”而非那個“沫”呢?
還有王府前院主花園裡那座造型別致環境清幽的涼亭,王爺那日更是親自題名爲“阡陌亭”。
莫非謝兄的真名其實不叫“千沫”,而是“阡陌”二字嗎?
百里笑正疑惑不解之際,關在鐵籠內的火犼忽然發出一聲尖銳長嘯,把百里笑驚嚇的從石凳上一躍而起。
沈千沫懷中的碧眼靈狐立馬睜開眼睛,幾下躍到火犼面前,也向它發出了一聲示威似的清越鳴叫。
兩隻小獸怒目而視,劍拔弩張。
葉清嵐與沈千沫對視一眼,清麗的臉上隱隱現出幾分無奈。
沈千沫淺笑道:“清嵐你不必心急,這火犼本就極難馴服,照我看你這幾日馴服下來,它已經溫順不少了,否則剛纔也不會安靜許久。對了,不如你來替它取個名字,日後也好喚它。”
葉清嵐凝眉思索了一下,淡淡開口道:“就叫它赤焰吧。”
赤焰?沈千沫挑挑眉,含笑道:“倒是挺配它,可不就是一團紅色的火焰麼。”
百里笑則是一臉嫌棄的看着籠中那隻長相極醜的兇獸,再看看眼前兩個同樣笑靨如花癖好特殊的女子,清俊的麪皮微微抖動了幾下。
最近這裡的人是取名取上癮了麼?居然還給這頭長的既難看又兇惡的野獸取名,而且取的名字還如此的……文雅。
難道清嵐師姐要把這頭總是把他嚇的心驚肉跳的惡獸當成寵物來養麼?頓時,他覺得自己眼前一片昏暗。
正在他垂頭喪氣之時,眼前猛地冒出一道黑色身影,無聲無息的落在院中,冷不丁的又把他嚇了一跳。
百里笑暗咒一聲。這煊王府的人爲什麼總是這麼喜歡嚇人哪。
來人一身黑衣,五官冷肅,面無表情,正是曾經奉命保護過沈千沫的暗衛何清。
何清向沈千沫恭聲稟報道:“王妃,太守喬遠派人來報,南譫國駙馬今早在城中別院忽然暴斃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