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孟元珩這一聲充滿怒意的低喝,沈千沫愣怔了一下。
這傢伙又怎麼了?剛纔不是還好端端的在睡覺嗎?
她快步上前,推開門,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吃了一驚。
只見孟元珩靠坐在牀頭,看樣子像是剛剛醒來,白色的裡衣外面只隨意的披了一件外衫,正怒目而視跪在地上的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材嬌小,低頭趴伏在地上,居然是青蘿!
聽到腳步聲,青蘿擡起頭,見到沈千沫,清秀的臉上有幾分惶恐一閃而過,卻馬上又換上了泫然欲涕的表情,她起身跑至沈千沫跟前,一雙水靈靈的丹鳳眼急切的望着她,似乎想要解釋些什麼。
孟元珩見到沈千沫進來,怒火稍霽,語氣稍緩。
“沫兒,你來幫我穿衣,讓這個丫頭出去。”
聽他這麼說,沈千沫大概也猜到方纔發生什麼事了。
定是青蘿想要伺候他起牀穿衣,而他不願意讓她伺候。
真是的,這傢伙怎的如此彆扭,只是個小丫頭而已,又不是洪水猛獸,值得發這麼大脾氣嗎?
不過,青蘿今日倒是有些奇怪。平時都是綠竹伺候她起牀的,今日怎麼會突然換成她了,而且剛纔在外間,綠竹也並未提起此事。
沈千沫淡淡的掃了一眼青蘿,梨花帶雨,嬌俏可人,一雙大眼睛彷彿會說話似的,很有幾分姿色,是個楚楚可憐惹人憐愛的姑娘。
莫非這丫頭對孟元珩……
沈千沫雖心中疑慮,但卻不動聲色,只是以一貫平淡的口氣說道:“青蘿,這裡沒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青蘿聞言,忙弓身告退,快步跑出了臥房。
沈千沫上前,拿過衣衫替孟元珩一件件的穿上,撇了撇嘴,好整以暇的說道:“你這脾氣是越來越古怪了,如此俏麗可人的丫頭伺候你穿衣,想來應該賞心悅目纔對,你發這麼大火幹嘛?”
孟元珩輕哼一聲,伸臂將沈千沫摟在懷裡,順勢便吻上了她的脣,與她輾轉脣舌交纏,直到沈千沫透不過氣來,連連捶打他的後背,才依依不捨的停下。
“這是對沫兒你早上偷偷起牀不陪我的懲罰。”孟元珩抵着她的額頭,語氣盡顯曖昧的誘惑。
沈千沫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快起來吧,王爺,都日上三竿了。”
孟元珩看着她嬌嗔薄怒的模樣,俊朗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心中滿是喜悅。
這些日子以來,他從沒有像昨晚那樣睡得舒心過,此時自然心情愉悅。
只是剛纔那個婢女……
想到她剛纔似乎有對自己故意投懷送抱的意思,他劍眉蹙了一下,問沈千沫道:“沫兒,方纔那丫頭跟了你多久?”
“青蘿是我來到這裡之後自己挑選的丫頭,當時見她有幾分傲骨,便收了她。這丫頭雖然不會說話,不過人很機靈,做事也挺細心,倒是比綠竹沉穩一些。”
沈千沫看了他一眼,促狹的說道:“怎麼,看上她了?”
孟元珩眉頭一皺,似乎很不喜歡沈千沫這麼說,俊臉上帶了幾分厭惡之色。“沫兒你知道的,我素來不喜與人親近。”
“剛纔就是爲這個生氣?”沈千沫問道。
“嗯。”既然是沫兒自己挑選的丫頭,想來應該沒什麼問題,剛纔可能是自己過於敏感了。孟元珩決定按下不說。
他一面思索着,一面順勢習慣性的將沈千沫摟進懷裡。
沈千沫卻掙脫他的懷抱,瞪了他一眼道:“剛剛是誰說不喜與人親近的?”
“本王只喜歡與沫兒你親近,如何?”孟元珩一臉理所當然。
“無賴。”沈千沫輕輕捏上他瘦削的臉頰,才發覺這傢伙真是太瘦了,臉頰上幾乎都沒什麼肉。
看來要把他養肥一些才行。
想到這裡,沈千沫拍拍他的手背,說道:“好了,去吃早飯吧。”
正吃了一半,長東便在門外稟報:“主子,宮裡來旨,急召主子你入宮。”
又是急召入宮!沈千沫皺了皺眉,這麼早便被急召入宮,肯定沒什麼好事。難道宮裡又出什麼事兒了?
不過,讓沈千沫沒想到的是,這次孟元珩被急召入宮,爲的卻是戰事。
邊關急報,北狄大軍昨夜奇襲黎城,黎城於今日凌晨失守,錦陽關告急。
錦陽關是大晟在東北邊關的一道重要關口,與西北正陽關一左一右,是大晟在北部邊境對抗北狄的一道重要屏障。若是錦陽關失守,就相當於北邊的屏障被北狄撕開了一個大口,到時北狄大軍就可以長驅直入,盛京城將岌岌可危。
因此,這錦陽關與正陽關一樣,在北境邊關有着同等重要的地位。
七年前,北狄30萬大軍進犯正陽關,被煊王府孟家軍擊退。那一戰,前任煊王戰死,孟元珩身受重傷,而北狄大將軍賀遠山也被射殺。兩國可謂損兵折將,兩敗俱傷。因此,戰後,兩國訂立了十年和平條約,約定十年內兩國互不開戰,各自休養生息。
如今,離十年之約還有三年,可是北狄卻單方面撕毀了合約,十萬大軍攻打錦陽關。大晟守軍猝不及防,黎城一夜之間便被北狄軍隊攻破,北狄大軍一路勢如破竹,錦陽關告急,急需朝廷派兵馳援。
消息傳來,舉朝震驚。明德帝驚怒之下,居然一病不起,無法上朝,只能在病榻上虛弱的下了一道聖旨,由三皇子孟天珝暫理朝政,並着首輔大人陸恆山從旁相助。
明德帝爲何會棄大皇子孟天珞而選擇由三皇子孟天珝暫理朝政,自然是跟榮王一事有關。
榮王意圖謀反被終身幽禁宗人府,而孟天珞素來與榮王走的近,自然也受到了牽連。
雖然孟天珞屢次在明德帝面前哭訴是自己識人不清,纔會被榮皇叔利用,但是明德帝心裡總歸是橫了一根刺。因此自榮王被幽禁之後,大皇子孟天珞的日子並不輕鬆。
早朝時分,**肅穆的金鑾殿,流光溢彩,金碧輝煌。孟天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面色白淨,略顯陰柔,一雙狹長的鳳眸諱莫如深,平靜的掃視過底下兩排文武百官,倒是頗顯幾分上位者之姿。在見到下方穩坐於輪椅上,清冷無波面無表情的孟元珩之時,眼眸中有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芒閃過。
“皇上尚在病中,根據聖意,在皇上養病期間,朝政暫時有本王代理。如今錦陽關告急,諸位大人可有何良策?”孟天珝刻意壓低的渾厚聲音在寂靜的金鑾殿上響起。
“回珝王殿下,與正陽關相比,錦陽關長期以來守衛薄弱,兵力不足,想那北狄人定是早已探得此信息,所以才選擇從錦陽關下手。可是錦陽關一旦被破,後果同樣不堪設想。因此,老臣以爲,必須立即出兵增援,以解邊關燃眉之急。”率先做出迴應的是老態龍鍾鬚髮皆白的文太師。
不過顯然這番話是廢話。誰不知道現在當務之急是馬上派兵支援錦陽關守將,可問題是派誰領兵前去?
孟天珝點點頭,“文太師言之有理,只是這帶兵增援之人,諸位認爲誰比較合適?”
文武百官交頭接耳了一陣,不多時,站在左排的戶部尚書姚充出列,作揖朗聲回稟道:“臣以爲煊王是最適合的人選。”
此言一出,殿上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在了坐於輪椅孤傲清冷的孟元珩身上。
若是煊王雙腿未殘,他當然是當仁不讓的最好人選。誰不知道,在與北狄軍隊作戰方面,若是煊王府認第二,那就沒人敢認第一了。
可是,如今煊王雙腿殘廢,只能以輪椅代步,還怎麼帶兵出征,上場殺敵?
“姚大人是不是老糊塗了,煊王如今不良於行,只能靠輪椅代步,怎還會是適合的人選?”範御史說話向來直來直往,絲毫不留情面。
“帶兵出征,並不一定要親自上場殺敵,就算是不良於行,對煊王來說,坐於中軍帳,也照樣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姚尚書臉紅脖子粗的迴應範御史的冷嘲熱諷。
隨着兩人的爭論,其餘文武百官也議論紛紛起來,一時金鑾殿上嗡嗡聲不絕於耳,吵鬧不堪。
“安靜。”孟天珝大聲說道,見這樣吵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他直接問首輔大人陸恆山的意見。“不知陸大人的想法如何?”
陸恆山捋了捋額下的黑鬚,沉吟了一下,弓身對孟天珝說道:“臣以爲姚大人說的也有些道理。如今京中武將不多,寧侯年邁,風將軍抱恙,其他幾位將軍又都在邊關戍守,除了煊王,實在也找不出其他更適合的人選,只是煊王的腿疾……”
陸恆山看了一眼端坐輪椅之上冷眼旁觀的孟元珩,嘆了一口氣。
陸恆山身爲首輔,一直以來都是兢兢業業,任勞任怨,一心爲公,他說的倒是實情。現在京中的武將的確是寥寥無幾,本來武威將軍風澤倒是不錯的人選,可惜前些日子聽說得罪了皇上被狠狠打了一百大板,到現在還沒法下牀。
既然首輔大人都這麼說了,衆人也不再做無謂的爭執。孟天珝見此,轉頭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孟元珩問道:“不知煊王意下如何?”
孟元珩清冷的眼眸緩緩掃視過在場衆人,冷冷一哼,“本王要是不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