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珩的目光緊緊追隨着沈千沫消失的方向,指節泛白,緊握着那把小小的匕首,眼底泛起毀天滅地的肅殺之意。
衆人眼睜睜的看着沈千沫被無極教擄走,感動於剛纔沈千沫以身相脅逼無極教妖女交出解藥的行爲,以致於在蘇州城,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流傳着煊王妃這一夜不顧自身安危捨己救人的義舉。
有傳煊王妃輕紗遮面,貌美如花,有傳煊王妃大義凜然,巾幗不讓鬚眉,有傳煊王妃武功高強,爲保護他人甘願以身涉險,孤身闖邪教……
只是這一切沈千沫已經無從得知了。因爲此時,她正在一艘不知名的船上被顛簸的暈頭轉向。
無極教的教址,竟然是在南海的一座小島上。
沈千沫天不怕地不怕,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坐船。記得大學時有一次去一個家在海邊的同學家玩,被硬拉着一起出海捕魚,在茫茫大海上各種翻江倒海,吐的她眼冒金星,手腳痠軟,痛不欲生。此後,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坐船。
可是作爲一名肉票,她沒有選擇的權利。背靠艙壁而坐,她在心裡把無極教教主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胃裡還是翻涌不停,嘔吐不止。吐到後來,連胃液都吐不出來了,只能一昧乾嘔。
她不知道這艘船已經在海上開了幾天。那天上船後,無痕便把她扔在艙底,不見天日,吃喝拉撒都由一名無極教教徒伺候。前幾日,無痕和無暇還來冷嘲熱諷她幾回,可是時間一久,艙底空氣流通不足,她多日未洗澡,又時常嘔吐,整個房間充斥着一股酸臭味,二人受不了便不再來了。
沈千沫也不在意,自己現在這副死樣子,也沒什麼好見人的。蓬頭垢面,邋遢不堪,渾身發臭,就像天橋下的流浪漢。
艙門“吱呀”一聲打開,她知道是有教徒來送飯了。
她渾身無力,靠在艙底的角落裡,連眼皮都懶得睜開。
一名黑衣教徒彎腰走進低矮的艙門,沉默地將飯菜擺在沈千沫前面。
聞到飯菜的氣味,沈千沫微微皺了皺眉,胃裡一陣翻涌,又對着身邊的木桶乾嘔起來。
黑衣教徒靜默地等候在一邊,待沈千沫平復下來,驀地雙腿一屈,咚的一聲跪在地上。
“屬下來遲,請王妃恕罪。”黑衣教徒低頭輕聲說道。
聞言,沈千沫心中一驚。叫自己王妃?莫非是煊王府的人?
她勉力睜開雙眼,眼前的黑衣男子五官硬朗,神情肅然,給人一種可靠之感。
“你是誰?”她聲音雖虛弱,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煊王府暗衛副統領嚴漠,見過王妃。”
煊王府暗衛嗎?沈千沫微微眯眼,這麼說是孟元珩派來的?
“我憑什麼相信你?”這裡是無極教的地盤,她不得不謹慎一點。
嚴漠從懷裡拿出一把小匕首,恭敬地遞給沈千沫。
“這是王爺臨行前交給屬下,讓屬下務必親手交給王妃。”
沈千沫接過嚴漠手中的匕首,菲薄的刀片,鋒利的外刃,熟悉的觸感。這是自己那時扔給孟元珩的那把解剖刀!
她扯開嘴角,微微一笑。沒想到孟元珩這麼快就有行動了。她忽然覺得,自己竟有些想他。
嚴漠見沈千沫撫摸着刀片,沉默不語,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王妃放心,待王爺安排好之後,便會趕來與王妃會合。”
沈千沫略顯尷尬。自己沒有表現的這麼明顯吧?
她輕咳一聲,說道:“你先下去吧,免得讓人起疑,凡事小心。”
難得主子如此關心奴才,嚴漠微微動容,拿出一個藍色小瓷瓶,恭敬的奉上。
“這是司徒先生所配,能夠緩解王妃暈船之症。”
沈千沫眼睛一亮。司徒恭你真是太上道、太可愛了。
吃了暈船藥,沈千沫嘔吐的症狀有所減輕,勉強能吃的下一些東西,精神也逐漸好轉。
不知又過了幾日,正當她再也無法忍受自己滿身的污穢,情緒即將爆發的時候,船終於靠岸了。
當沈千沫雙腳着地的那一刻,她簡直快要哭了。這腳踏實地的感覺,這自然清新的空氣,這溫暖和煦的陽光,真的是太美好了!
這個小島位於南海。南海是公海,屬於三不管地帶,無極教選擇把這裡作爲根據地,倒是十分明智。也難怪陸子卿他們追查了這麼久,卻是一無所獲。
島上風景甚好,正值春末夏初,入目處皆是層巒疊翠,綠意盎然,鳥語花香。沈千沫在船上被折磨的太久,體力尚未恢復,腳步虛浮,走的甚是吃力。嚴漠跟在後面,雖有心想幫,到底也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只是見沈千沫一路咬牙堅持下來,不禁也歎服於她毅力過人。
行至一開闊處,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排排宮殿矗立於眼前,鱗次櫛比,高大巍峨。來到宮殿入口,兩名勁裝護衛見到無痕等人回來,向三人行了一個禮。
“教主有令,若三位護法回來,便讓護法將人帶去碧池。”
無痕三人對望一眼,似乎有點意外。看來教主對他們的行蹤早已瞭如指掌,想到此,三人均是面色一凜。
沈千沫卻在心裡哀嚎,這個無極教教主還真是能折騰人。她堅持着走到這裡容易嗎她,這個碧池又是什麼鬼地方,離這裡還有多遠啊?
“大家都散了吧,該幹嘛幹嘛去。”無痕揮揮手,對一衆教徒命令道。
衆人領命散去。嚴漠在離去前和沈千沫極短的對望了一眼,未免暴露身份,只能混在一大幫教徒中離去。
五大三粗的無垢對無痕說:“三弟,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你知道我最討厭那個勞什子碧池了,你總不能讓四妹送去吧。”
一個大男人,卻總是像個女人一樣泡湯浴,想起來他就覺得惡寒。
無痕無奈,爲免教主久候,便一把提起沈千沫,施展輕功向殿外另一條通道而去,幾個起落之間便飛出去很遠。
碧池,其實是個天然溫泉,經過改造,如今是教主的私人浴池,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池外,兩名看守的護衛見無痕攜着一個女子來此,微微彎腰拱手道:“三護法來的正好,教主已在池內等候多時了。”
無痕點點頭,臉色稍緩,說了一聲“有勞”。對於教主的貼身侍衛,無痕還是比較客氣的。
沈千沫一直低頭緊隨着無痕的腳步,一步不差的走進碧池內部。無極教善用各種奇門異術和陰險手段,爲安全起見,她需要十二分的警惕。
走了一程,見前面的無痕停下腳步,她也同時停頓下來,擡起頭看向前方。只這一看,她差點驚掉下巴。
眼前是一個特大的浴池,池子四周以輕紗遮掩,透過薄紗,仍可朦朦朧朧的看出,一個男子坐在池水裡,只露出胸部上半部分,雙手向後撐在池子邊緣,頭仰靠着池壁,滿頭墨發隨意披散着,透露出無限慵懶的風情。
無痕在離池子大概十步遠之處站定,沉聲稟告道:“啓稟教主,人已帶到。”
只聽嘩啦一聲,轉瞬間,剛纔還泡在池子裡的男子便已披上衣衫,挑開輕紗,站在了他們面前。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在看清眼前男子的那一刻,不知怎的,沈千沫的腦海裡便蹦出這兩句詩來。雖然這是寫楊貴妃出浴時的情景,但是沈千沫覺得,用在這個無極教教主身上,卻是該死的契合。
眼前的男子,一襲紅色衣衫,如火般耀眼,映襯着他白皙的皮膚和精緻的五官,一雙丹鳳眼邪魅多情,似乎能夠輕易讓人陷進去,烏黑的長髮直達腰際,披散在頎長的身軀上,裝點出妖魅般的美麗。
妖孽!沈千沫的腦子裡瞬間閃過這兩個字。
無極教教主居然是個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