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禾認真地點點頭,她說:“陛下中毒以來,一直都是我陪在他的身邊,他的每一分痛苦,每一分掙扎,我都看着眼裡,正是因爲天天看着,感受着,久而久之,我才忍不住的同情他,憐憫他,他沒有害過任何人,對九昭,對這天下的百姓,從來都是盡力盡心,不敢有一絲的怠慢,可爲什麼,老天要這麼對他,不是都說善有善報嗎?這算是什麼?”
是啊,這算是什麼!能言善道如蘇清歡,此刻也語塞了,想了半天,她才勉強說:“或許是老天覺得當皇帝太苦了,不忍心讓他一輩子都這麼的苦,於是早一點讓他輪迴轉世。”
“小姐,你何時相信輪迴之說了?”
“是你問的,老天爲何會如何對他,我能想到的也只是如此了。西禾,陛下盡力了,我們也盡力了,這就夠了,人生本來就是充滿了各種的遺憾,我們做不到盡善盡美,只能盡力而爲,努力地讓短暫的生命少一些遺憾。”
“可我不甘心……我不想陛下死,不只是因爲同情他,更是擔心小姐你,太皇太后說的那些話,西禾都聽到了,陛下一旦駕崩,登基的若是高旻寧,小姐和王爺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了,小煙國恐怕也難逃一劫,小姐,你不是要盡力而爲,讓人生少一些遺憾嗎?如此,遺憾會少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強迫景行擔下這一切,我將再無顏面面對他,西禾,他爲我做了這麼多,我不能什麼都不爲他做,而是一味的讓他爲我付出,這不公平。”
“我一直都覺得,能遇見王爺真的很好,小姐越來越開朗,越來越勇敢,可現在,經歷了這麼多,小姐更是幾經生死,我真的懷疑,遇見王爺,嫁給王爺,對小姐來說到底是不是一件好的事情,都說否極泰來,可小姐的泰在哪裡?只是一次比一次更加兇險而已,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高旻序努力地掙扎着求生,卻一步一步離死亡越來越近,西禾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卻無能爲力,想起過往種種,她陷入了一種悲觀的情緒。
蘇清歡看到她這個樣子,免不了有些擔憂,“是不是正確的,是不是錯誤的,不是由旁人來說的,和景行在一起,的確遭遇了很多,幾度我也以爲自己要撐不下來了,可轉念想一想,我同樣也收穫了很多,我的毒解了,我有了家人,再過七個月,我的孩子也要出生了,這些,是我遇見高景行之前,從來都不敢想的,我怎麼可以活這麼久,甚至還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不覺得這是一件極其幸運的事情嗎?”
“是嗎?”
“是啊,不只是我,就連高旻序也是,不信你可以問問他,面對生死,他是怨天尤人,還是了無遺憾。”
“我沒有絲毫的遺憾!”
擲地有聲,沒有半分的猶豫。
西禾轉頭,看着高旻序踉踉蹌蹌的走過來,他臉色慘白,像是一張枯槁的白紙,只要輕輕一捻,就會變得粉碎。
他走到西禾的面前,蒼白無力的笑了笑,“西禾,我從來沒有怨天尤人,也沒有覺得,就這麼死了,是老天對我不公,能活到今天,已經是我賺來的了。
我母妃雖然出身高貴,卻比不上昭妃得寵,三哥也是找到機會就欺負我****我,有一次,更是讓侍衛把我扔到了數丈高的樹上,我那時候才四歲,嚇的哇哇大哭,可大家知道父皇寵愛三哥,根本沒有人管我,我被困在樹上一天一夜,數九的寒天,風是那樣的冷,即使過去這麼多年,我還記得那冷到骨子裡的感覺,陰寒的厲風簡直要把我碾碎了一樣,只一夜,我就發了高燒,要不是行哥路過,救下了我,恐怕我早就死在那棵樹上了。
我到今天都忘不了,行哥對我說的那句話:想要活,就要變得強大,軟弱,只會被人任意欺負踐踏。所以,我去了軍營,磨練自己,只可惜,還是讓行哥失望了。”
他苦笑,蒼涼的笑容透着一股悽美,看的人心酸澀苦楚。
“景行從來沒有對陛下失望,他那麼說,只是想激起陛下的鬥志而已。”
“是嗎?要是這樣,那就太好了。咳咳……”
“陛下,你吐血了!”西禾快一步,扶住了高旻序。
殷紅的血順着他蒼白的脣畔流下,高旻序眼前一黑,要不是有西禾支撐,他恐怕已經倒在了地上,他胡亂地抹了抹嘴,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沒事,能撐得住。”
“何必呢!陛下這樣苦撐着,又有什麼用,一旦陛下過世,朝堂必定大亂,只不過是早一日晚一日的關係,如果陛下願意,清歡願意幫陛下結束這份痛苦。”
“不!”高旻序毅然決然的拒絕,“王嫂不要這樣小看我,我說了會保護好行哥,就一定會做到,還請王嫂幫幫我,至少撐過下週的宮宴。”
“什麼宮宴?”
“三哥被父皇除去皇籍,一直還沒有恢復,我已經下旨恢復了他皇子的身份,並封他爲寧王,下週宮宴就是爲他封王而設!”
“什……什麼!”西禾完全驚呆了,“你是不是病糊塗了?你要給高旻寧封王?”
蘇清歡驚訝的程度不亞於西禾,只不過她比西禾冷靜,高旻序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目的,她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好,我幫你。”
“小姐,你也瘋了嗎?”
“我沒有瘋,陛下不會害景行的,我相信他。”
“多謝王嫂,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翌日,聖旨下到高旻寧處,一朝封王,高旻寧的氣焰更加囂張了,那些原本就被高旻寧收買的臣子們更加蠢蠢欲動了。
新建的寧王府中,更是夜夜笙歌,好不奢靡。
高旻寧喝的酒氣熏天,他被人攙扶着到了後箱的一座雅苑中,“公主……嗝……公……公主……本王來了……嗝……”
門打開,一隻手冷漠地把高旻寧擋在了門外,“王爺喝醉了,還是讓下人扶着你早點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