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高景行許久未動,更是未發一言,她身子又往前蹭了一些,嬌滴滴地說:“王爺,奴婢敬您一杯。”
濃重的脂粉氣迎面撲來,高景行眉心微蹙,他擡眸,冰冷的眼神像凝了一層萬年不化的冰霜,薄脣輕啓,只吐出兩個字,“凌封。”
話音未落,只聽那舞姬痛苦的叫了一聲,人已經被扔到了舞臺中央。
“景王,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時已經有大臣站了出來,一方面是憐香惜玉的心思在作祟,另一方面則涉及國家尊嚴,高景行縱容手下的這種行爲,未免也太過了。
凌封極其厭惡的一甩衣袖,試圖甩掉沾染上的脂粉氣,他不屑地“哼”了一聲,盯着那大臣,神色相當不悅,“區區一個卑賤的舞姬,有什麼資格給我家王爺敬酒,也太不拿自己當回事了,這是國宴,又不是什麼煙柳風月之地,賣弄風騷給誰看。”
毫不留情的話語,讓在場的南江國衆臣全都掛不住臉了。他們南江少有外人前來,一向自給自足,什麼時候碰到過這種事情,一個個氣的是臉紅脖子粗。
後有想到,這人是澹臺源招惹來的,免不了把氣撒在了這位有名無權的王子身上,“王子,這位可是您邀請來的客人……”
話雖沒有挑明,可言外之意已經十分明顯了,既然是你請來的客人,他如此無禮,你自己看着辦吧。
面對衆臣不懷好意的奚落,澹臺源既不生氣,也沒半點的不悅,一派風輕雲淡,他不急不慢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揚起嘴角,溫和地說:“這位凌侍衛說的沒錯,區區一個賤婢,確實沒有資格給景王敬酒,膽敢如此造次,王爺不殺她已經是她的造化了,只不過爲了一介賤婢,失了王爺的氣度,就未免不值了。”
一席話峰迴路轉,最後卻變成了對高景行的暗諷。
衆臣皆是一驚,他們都以爲王子碌碌無爲,卻不曾想,會是如此睿智。
別說這些大臣了,就連蘇清歡都不得不對澹臺源另眼相看了,這人隱藏之深,心思之毒,着實令人驚歎,這得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可以面對任何情況都面不改色,把自己隱藏到最完美的地步。溫和的笑容背後,心思深的根本讓人無法琢磨。
看看,這些自以爲混跡朝堂多年,練就一副火眼金睛的大臣們,何曾有一個人真正看透過澹臺源。
他們以爲他們能在朝堂呼風喚雨,可卻何曾想過,他們不過是澹臺源玩弄在手掌心的一顆棋子。
澹臺源輕描淡寫的回擊,讓蘇清歡忍不住擔憂的看向高景行。
高景行神色未動,修長的手指把玩着手裡的白玉酒杯,他慵慵懶懶的坐在那裡,眉眼間含着淡淡的笑意,良久,他才從喉間溢出一聲極淡的笑聲,“本王的氣度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享的,尤其是那些自不量力的人。”
一語雙關。
平穩低沉的聲音落在蘇清歡的耳裡,她自嘲的笑了笑,連秋芍都對高景行讚不絕口,這樣厲害的男人,她爲他胡亂擔憂個什麼勁。
蘇清歡側眸,看了澹臺源一眼,他面上依舊掛着溫和的笑容,似乎沒有半點異常,可蘇清歡卻察覺到,他的身體似乎繃得有些緊,不像是緊張,到像是興奮。
她乖乖地坐在他的身邊,沒敢吱聲,這個時候,她一開口,難免會露出破綻。
她心裡想着,忽然身子一緊,澹臺源已經欺身過來,他眼裡泛着光,像一彎深邃的湖水,深不見底。
蘇清歡的身子慢慢往後移,睜着眼睛一動不動的對上他漆黑的視線,心跳的越來越亂。
“阿源……”
眼看着兩個人的鼻尖就要碰到一塊,澹臺源突然停住了入侵,他突然轉頭看向高景行,眼裡寒芒一閃,笑道:“有些人確實自不量力。”
蘇清歡的神經才稍稍一鬆,又被澹臺源的這句話給勾緊了。
這兩個人男人,旗鼓相當,互不相讓。
高景行或許厲害到無人能敵,可澹臺源的心思又豈是常人所能揣摩,他又深諳蠱術,手裡還有她這麼個籌碼,不管怎麼看,高景行都落了下風。
澹臺源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和高景行叫囂,肯定是想好了對策,這樣下去,高景行難免不會吃虧。
想到這裡,蘇清歡覺得她不能再等了,她一定要儘快潛入岐陽殿,絕不能成爲高景行的拖累。
蘇清歡這邊正打算着,忽然聽到澹臺源又說道:“自不量力,死不足惜,來人,把這賤婢拖出去亂棍打死。”
“王子!”幾個大臣站了出來,“王子這樣做不好吧。”
澹臺源的話雖然沒有讓高景行佔到便宜,可他這樣的做法未免有些太諂媚於高景行了,大臣們哪裡曉得澹臺源和高景行之間的明爭暗鬥,他們一個個神色不悅,紛紛站出來阻止他。
對此,澹臺源只是淡淡的笑道:“你們是在質疑我的決定嗎?”
他坐在那裡,淡眸清掃,溫和中卻有幾分凌厲的氣勢,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俯視衆生的霸氣,讓人無從拒絕。
大臣們不知怎麼的,對這個一向不參與朝政、默默無聞的王子,有些從心裡發怵。
大家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統一口徑,“這個舞姬犯得又不是什麼打錯,亂棍打死未免太過了吧。”
澹臺源輕笑道:“我不得不提醒幾位,君臣之間,何謂君,何謂臣,我不作爲,不參與,不代表我不是君,也不代表你們可以凌駕於我之上,我的決定你們無從拒絕,也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一個無法看清自己,擺正自身身份的人,是沒有留下的價值的。”
話語是溫和的,卻聽的人心驚膽戰,大臣們一個個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還是那個久居深宮,不問世事的澹臺源嗎?
爲什麼,今日一見,竟發現他變化如此之大,隨口一言,就讓他們畏從心生,忍不住對他產生了幾分忌憚。
可這世上總會有那麼幾個不長眼,不怕死的人,面對澹臺源的威脅,他們毫無畏懼,凜然道:“王子尚未親政,就算親政,也要廣聽善言,不可獨斷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