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吧。”高景行自然而然地拉過她的手,兩個人肩並着肩慢慢地走着。
一陣秋風吹過,眼前落葉紛飛,蘇清歡擡起頭,院子裡的梧桐葉已經變成了枯黃的顏色,一葉葉掛在枝頭,搖搖欲墜。
高景行側眸,見她望着梧桐葉出神,眼底竟帶着一絲傷感,他順着她的視線看去,聲音平緩深沉,“我記得第一次帶你到王府來住的時候,你說你不喜歡花。”
“是啊,沒過多久,你就命人把府裡所有的花都移除了,全都改種松柏和梧桐了。”
“來年春天,我們種些花吧。”
“啊?”蘇清歡遲疑地望着他。
高景行低下頭看她,淺笑,“花期雖短,最終逃不開零落成泥的下場,可它終究絢爛盛放過,就如這梧桐一樣,夏日繁盛,秋天飄零,冬日蕭索,可到了春天,綠芽吐蕊,又是一季枝繁葉茂。花開時雖短,怒放過足以。”
是啊,她不喜歡花,確實是因爲它們的花期太短,她總覺得身中劇毒的她,就像這隻能開一季的花兒一樣,太過短暫,因爲太過短暫,所以她避免了一切的開始,沒有開始,就沒有無謂的牽掛,沒有開始,就沒有所謂的結束。
直到遇見了他……
原來,一切可以這樣的美好,哪怕只是絢爛的一瞬,她都知足了。
看着緊緊相握的雙手,眼底泛起粼粼的波光,她緩了緩,擡起頭,嘴角漾起明媚的笑容,“好,來年的春天,我們種些花吧。”
高旻序的身體每況愈下,要不是靠着藥物支撐,他只怕連說話都力氣都沒有了,即使如此,他還是堅挺在朝堂之上,內憂外患,他連眉頭都不眨一下,如此強大的意志力,不得不讓蘇清歡佩服。
都說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看着高旻序爲了她和高景行如此拼命,她實在無法不管不問的只一心在王府裡養胎。
“姐姐,你想什麼呢?”付敏怕蘇清歡無聊,一有時間就跑來陪她,可她卻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怕她剛纔說的那些,她也根本沒有往耳朵裡進吧。
蘇清歡看着她,笑着摸了摸了她的頭,“沒想什麼,就是有點走神,阿敏,你父親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啊,爹爹雖然被軟禁着,卻是衣食無憂,每天種種花,看看書,寫寫字,過的還算是愜意,雖然不像以前那麼威風八面,不過卻多了很多時間陪阿敏,阿敏可開心了呢!姐姐,你是不知道,以前爹爹每天都忙於朝政,根本沒有時間陪阿敏,要是早知道鳳昕國亡了,爹爹就可以天天陪阿敏了,阿敏一定天天祈禱鳳昕國亡國。”
她手舞足蹈的說着,蘇清歡的表情卻凝固了,高旻寧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背後謀劃並促成這一切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玉清玄,玉清玄、玉天和、付昌三人被軟禁在一處,這樣近的距離,玉清玄的所作所爲,付昌不可能不知道。
若是付昌也參與其中,那以後……
蘇清歡不敢往下想,“阿敏,你爹爹最近有沒有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奇怪?”付敏不知道她爲何會這樣問,抿着脣,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搖搖頭,疑惑道:“沒有啊,爹爹每天都是種花,看書,寫字,陪阿敏,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姐姐爲什麼這麼問?”
“那他沒有和玉清玄和玉天和在一起嗎?”
“鳳昕國亡了之後,陛下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一天大多數的時間都在牀上躺着,四皇子要照顧陛下,很少能見到,不過四皇子有時間也會來找爹爹下棋。”
這樣啊……
蘇清歡又沉默了。
“姐姐,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怎麼突然關心起爹爹和四皇子他們了?”
“沒什麼,就是隨口問一問。”
“真的嗎?”付敏有些懷疑,蘇清歡的眼中分明就是有事,她抓住蘇清歡的雙手,“阿敏雖然不像姐姐這麼聰明,可姐姐要是有什麼心事,都可以告訴阿敏,阿敏就算幫不上忙,也可以幫姐姐分擔一點啊。”
蘇清歡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姐姐真的沒事。”
她執意不說,付敏也不好勉強她,只能好言相慰,“姐姐現在懷着身孕,還是少些憂思的好。現在九昭帝君的身體也漸漸好了起來,他對王爺這樣的倚重,姐姐只一心照顧好自己和肚裡的孩子就好了。”
正是因爲這樣,蘇清歡才無法安心。
高景行對皇位無意,九昭如何,他嘴上總是說無所謂,他不在意,可真的無所謂嗎?
自從上次慕言殊來過之後,高景行經常一個坐在書房裡發呆,到了很晚,才精神疲倦的回來,他嘴上不說,可蘇清歡能感覺的到,他有心事。
慕言殊到底和他說了什麼?
她問過他,他只是說,慕言殊讓他小心高旻寧,其餘的,他一個字都不願多說。
可她隱隱覺得,這一切似乎與皇位有關,一個月很快就過了半,高旻序的病根本瞞不了多久了,再過個十幾天,迎接九昭的肯定是一場腥風血雨。
“姐姐,姐姐……”
“啊?”
才說了兩句話,蘇清歡就又走神了,看着她越擰越緊的眉,付敏十分的擔憂,“姐姐,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啊?”
蘇清歡只是搖搖頭,半個月後,高旻序一旦病故,她和高景行真的如他們所願置身事外,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嗎?就算他們可以,太皇太后、高旻寧、以及他背後的玉清玄會允許他們置身事外嗎?
有些事,終究是避無可避。
“姐姐,”付敏突然湊到了蘇清歡的耳邊,她一雙眼睛警惕了看了看四周,才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其實……慕將軍留了一封書信給你。”
蘇清歡愣住,“小慕給我留了書信?你爲什麼之前不說?”
付敏委屈的鼓起腮幫子,“不是阿敏不給姐姐,是慕將軍說了,如果九昭皇帝駕崩,朝堂局勢成一團亂局的時候才能給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