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軍頗有拼打比勇之風,一但有人衝殺慢了一步,定然會招致身邊袍澤的笑話,他們一邊射一邊大喊:“哈哈哈,俺送一套孃兒衣衫給你!你就在俺帳中被包養着罷!”聽到此話的人哪裡甘心被袍澤恥笑,在面甲下大吼一聲,猶若野獸,猛的又加快了腳步,一下就越過壕溝。身後的步戰重甲之士紛紛而進,經過壕溝,這士兵推開面甲,朝袍澤微笑一下。然後就揀一個還未曾推倒的長梯。直撲了過去!
僞齊軍大營寨上,一場稱得上是屠殺的守禦戰之後。騰天煙焰之下,守軍臉個個薰得漆黑,扶着垛口喘息。林言持着長刀,走來走去,不時鼓動幾句。雖然基本上是單方面的屠殺,但是射了那麼多箭,倒騰瞭如許多的弓弩,還擲下去那麼多沉重灰瓶油罐,大鍋的金汁澆下去。人人都累得夠嗆。聽着驅而攻城的俘虜慘叫着逃散,有人疲憊得幾乎站也站不直了。
聽見河東軍中軍方向突然鼓聲如雷響動,林言頓時一怔,撲在城垛口竭力從煙焰中向河東軍中軍方向望去,城下火勢仍然未曾消褪,有些長梯也被點着了,噼噼啪啪的燒得正歡,煙霧瀰漫,河東軍軍勢無論如何看不太分明。
稍停少頃,本來零星掠過城頭的箭雨突然轉密。一個同林言一般直着身子向外張望的僞齊軍士面門中箭,哼也不哼一聲的就滾落下堡牆。林言突然大喊:“狗孃養的,河東軍自己來撲城了!快將那些長梯全都推倒!他孃的,還得打一場硬的纔算了賬!”軍士們聽到林言呼喝,人人都是怔住,城下死傷慘烈成這般模樣了,河東軍真是牲口?這般不要命,還敢來撲城?在林言大聲號令之下,就有人要起身去推還未燒着靠着城垛口的長梯。
可是營寨外就聽見煙霧中腳步聲如雷一般沉重響動,不知道多少人越過了壕溝,箭雨如飛蝗一般撲上城頭。縱然披甲,也有幾人中箭在要害處,慘叫着倒下。箭雨越來越密,不離城垛口左右。在箭雨壓制之下,幾十具長梯,哪裡就能在一瞬間全部推倒下去?
此刻在煙焰當中,已經能看見大寨下人影憧憧,重甲步戰之士,一直逼大寨之下。人人身上爲甲冑裹得如鐵疙瘩一般,撲向還靠着堡牆的長梯,死死壓住。更有甲士,操持長刀短斧,雲梯之上!
在這些重甲步戰士之後,更不知道煙霧中有多少射手排列,一排排的羽箭絲毫不停歇的直灑過來,對大寨上的守軍形成壓制。更高處的箭樓那裡側射過來的箭簇弩矢未曾斷過,大寨下也能聽見不斷有人中箭慘叫之聲,可卻無人後退半步,落向僞齊軍大軍上的箭雨,絲毫未曾稍緩!
河東軍之悍,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明明看見數千人撲城在僞齊軍大寨之下死得屍山血海一般,未曾稍停一瞬,就再度撲城!縱然披甲,就沒看到在這麼多守具之下。披甲和未披甲,其實也沒太多分別麼?
而林言只是沉着臉蹲在垛口後,一時間並未曾開口。而大寨下河東重甲步戰士,此刻已然在箭雨掩護下撲到長梯前。踏過未曾熄滅的火焰,踩着腳底累累焦屍,已然攀上了長梯!城寨之上,林言連同一衆軍將。都撲在了垛口前。他們這裡視線比起煙焰裹着的前方稍好,看見了河東軍中軍擂鼓,數百女真甲士又再度撲向甲字堡前。
縱然大寨前已然死得是屍山血海了,這幾百河東軍馬,並無什麼攻具,就靠着幾百射手的箭矢掩護,踏過火海,衝過煙焰,再度蟻附攻撲!箭樓的側射箭雨之下,撲向大寨的河東軍馬連同扶梯子的等輔軍,不斷有人被射倒。箭樓之上連牀弩也用上了,只要巨大的弩矢命中,總能帶走幾條性命。不斷有人倒在已經堆疊得厚厚的屍堆當中。可這些河東的漢子們,仍然嚎叫着向前攻撲!
大營之中,寨牆之上,林言突然長身而起,振臂大呼:“直娘賊,男兒大丈夫,何苦非要認命?只要俺們這些弟兄在,天下之大,哪裡去不得?還落得一個快活!俺們們守此堅寨,難道就被這河東的賊子嚇破了膽子不成?何不拔劍出鞘,好好的廝殺一番!”
“狗孃養的,大家將河東軍打下去!”呼喊聲中,他已然舉起一個堆疊在手邊的灰瓶,狠狠砸了下去。
而此刻大寨寨牆之上的守軍,實在都是林言貼心貼命的心腹。林言如此動作,他們也再不想什麼,紛紛直起身來,操持起各種守具朝下投擲。已然緣梯之上的河東重甲之士,在劈頭蓋臉的灰瓶火罐礌石滾木當中,就如爲他們驅使送命的俘虜一般,出抑制不住的慘叫,紛紛從長梯上滾落下來!
蓬啪之聲連響,卻是無數守具從城牆上擲落。或者濺起滿天灰雨,或者紛紛火油灑落,爲戰場上未曾熄滅的火焰一燎,就是一個個人形火團在長梯上手舞足蹈的跌落。除了灰瓶火罐,更有滾木礌石砸下。寨上幾百名守軍鼓起餘力,將堆疊預備的那麼多器械一股腦的拼命扔將下來。
所謂礌石,就是備好的七八斤十來斤的石塊。小了沒殺傷力,大了擲幾塊就脫力。石如雨下,直砸得一片叮咣亂響。大寨之下攻具,只是長梯而已。不象憑藉雲梯登城可以耐重,甲士能裝備齊全,挽重盾而操長刀。落石可以憑藉重盾推開。此刻落石如雨,無非就是靠着天靈蓋上鐵盔扛着。石頭下來往往連頭盔帶腦袋一齊砸扁。
而滾木就是一根丫丫叉叉的大木,兩邊拴着鏈子,幾名守軍持鏈將其放下,沿着堡牆如鐘擺一般盪來盪去,但凡被撞中,無不吐血墜下。有的守軍還將狼牙拍豎起,狠狠砸合在寨牆上,這般重型守具,哪怕披着重甲,身上也是頓時就多了幾個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