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總捕頭和師爺已然是汗水直流三千尺,但轉念又想到這確是白天,縱然是兇狠的厲鬼也是要忌憚幾分,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此刻在衙門口的段明玉就被打上了裝神弄鬼標記。
此時的段明玉正站在衙門口鬼鬼祟祟的往裡面張望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想到這次雄糾糾氣昂昂的向老徐打着包票,絕對沒問題云云,段明玉對這次出師不利感到十分心痛,更讓人心痛的是,老子的五兩銀子啊!
段明玉正準備無功而返時,猛然看到好大一羣公差捕快鋪天蓋地的向自己殺來,段明玉沒有跑,此時此刻,危機關頭,怎麼能跑?腿都被嚇軟了還跑個屁!
“前面的鬼聽着,趕緊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段明玉無語,老子有屁的個武器,但聽罷還是把手上的扇子放在了地上。
這時候程知遠撥開人羣:“段老弟,你安心的去吧,爲兄一定還你一個公道,決不讓你死得不明不白。”
段明玉看看程知遠,知道機會來啦,大聲叫道:“程兄,我不是鬼啊,我是人啊,小弟那日沒有死啊,只是昏迷過去,不省人事,幸虧有心之人救我一命,不然小弟就得被活埋了。”
程知遠聽罷:“你真是人?不是鬼?”
段明玉見程知遠被自己穩住了,便道:“鬼是沒有影子的,你看小弟的影子不是好好的嗎?”
程知遠低頭看了看段明玉腳下的陰影,已然信了,終於大着膽子在衆人的保護下圍着段明玉轉了三圈,確信是段明玉後,程知遠爽快的笑了聲:“賢弟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來來來,且與我痛飲三百杯。”
段明玉道:“慢,小弟還有一事。”
“何事?”
段明玉走到一個公差面前,伸出了手:“錢,還來!”
衆人暈倒。
刺史辦公之處在衙門正堂,衙門還內設置有臨時監獄,供審問案犯之用,除此之外,還有後堂,是官員歇息的居所。凡此種種,不一而足。而程知遠的後堂陳設極爲簡單,只當得簡樸二字,一幾,一椅,一榻,酣睡讀書,均有着落。正中掛着兩幅字,左側上書:但灑掃拂拭。右側上書:不使有塵埃。
段明玉心中對程知遠不禁高看了幾分,管中窺豹,這程知遠確是個兩袖清風,文采不錯的好官。
兩幅字中間掛着一副詩餘,所謂詩餘,就是後世的詞了,只不過此時的詞雖說已然在文人當中盛行起來,卻沒有拿得出手的大家,意境也沒達到宋詞的高度。有道是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爲士大夫之詞。王國維先生的《人間詞話》所言非虛啊。
只不過這首詞光是字寫得就很不錯了,段明玉不禁看了下去“春風依舊,着意隋堤柳。搓鵝兒黃欲就,天氣清明時候。去年紫陌青門,今宵雨魄雲魂。斷送一生憔悴,只消幾個黃昏”
下書新科狀元段明玉癸丑年贈吾兄知遠。
我暈,這是我寫的,老子真是超神了。
程知遠一邊倒酒,一邊叫到:“來來來,段賢弟,此番你遇難呈祥,委實可喜可賀,當浮一大白。”
段明玉放下摺扇:“程兄客氣了,你我相交多年,何必如此見外,你我共飲此杯。”說完一口氣幹了下去。
“好,賢弟爽快,爲兄也幹了。”程知遠見狀,也舉杯一飲而進。
程知遠和段明玉相交數年,這段情分是磨滅不掉的。在兩人推杯換盞一番後,程知遠道:“賢弟啊,爲兄着實感到疑惑,那日晚上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夜之間就事宅子就化爲烏有,變成這般模樣了,而且我觀賢弟如今是性情大變啊。”
段明玉腦海裡再一次浮現出浸豬籠的場面,心裡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但臉上故作鎮定:“程兄啊,那日我早早就睡下了,忽聽見響動,結果房屋莫名其妙的就燃了起來,小弟就逃啊逃啊,然後昏迷過去,其他的,我就一概不知了。”
程知遠見段明玉一頭霧水的模樣,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彷彿想通了什麼,又覺得甚是疑惑。
段明玉雙手緊握,這老頭該不會是神探吧,被他發現了可如何是好!
程知遠思索了半晌後,突然拍案而起:“本官想到了。”
段明玉心頭一驚:“你想到了什麼?”
程知遠用銳利的眼光瞪了一下段明玉,見段明玉滿頭霧水的樣子,嚴肅的道:“定然是賢弟家年久失修,前幾日又下了一場大雨,又或是蟲鼠侵蝕,房屋倒塌也就不奇怪了,然後油燈再點燃木材,自然也就失火了。”
尼瑪,老子拜服了,就這麼個猜測就搞得一驚一乍的,段明玉擦了一把汗,不覺背心已是溼透了:“誠如程兄所說,料想此事的緣由也是不離十了。”
程知遠道:“賢弟,如今是居住在友人家裡?”
段明玉道:“確是如此。”
程知遠道:“這可不是長遠之計啊,這樣,爲兄明日派幾個公差把你那一堆破破爛爛的房樑柱頭給收拾了,再夯實好地基,撒上石灰,請上兩個匠人,重新蓋一間宅子好,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段明玉嚥下一口小酒,臉紅的道:“程兄不可啊,這怎麼好意思,明兒人就不要叫多了,百八十個就夠了。”
程知遠大汗:“百八十個?賢弟切莫說笑,你這是要把老夫的衙門都要搬過去麼?”
段明玉道:“呵呵,開玩笑!開玩笑!程兄出二十個人手就足夠我使用了,放心,一應開銷吃住,由小弟支付。”
程知遠不滿道:“何必如此見外,賢弟家境本就不富裕,又遭此橫禍,爲兄換幾個公差來,也是略盡綿薄之力啊!”
段明玉道:“如此,倒還要好生掂量了,這樣,小弟等宅子蓋好以後,便把前院改爲商鋪,到時候還請程兄來爲小弟壓壓場子。”
程知遠答道:“賢弟放心,只要還在這刺史位置上,爲兄就一定到。”
“聽程兄如此說,是官場上遇到什麼難事了嗎?”
程知遠道:“賢弟有所不知,這汴梁馬上就要變天了,多則半年,少則兩月,新任宣武節度使朱溫將接管汴梁,爲兄將卸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