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ry!」新的監護人打斷了嬰兒的入睡,扮出個愉快的語氣,分心逗弄下自己的教子,順便查看他的情況——畢竟剛纔匆匆的一瞥,額頭上的疤痕仍然在滲血,「嘿,小傢伙!讓我瞧瞧……這是……」
黑色的軟毛被撥開,結痂的閃電形印記清晰可辨。
「該死的……」Harry因爲突來的疼痛而皺起了小小的眉頭,綠色眼睛帶些抱怨地看着Sirius,讓男巫慌了手腳,摩托車短暫失重一秒鐘,復又迴歸平穩。
「好吧……」他連忙把嬰兒擺成原來的姿勢——更舒服的,「我很抱歉……我想我需要一個地方,足夠安全到讓我把它治好。不然,James會對我抱怨——他的兒子頂着一個疤度過了萬聖節……」Sirius因爲隨口說出的人名而失落了起來,默默地按下了摩托車頭上的紅色按鈕。
『嘭』的一聲,拉風的車子及它的兩個乘客消失在烏雲下,幾分鐘後追蹤而來的濃重黑煙不甘地在此地盤旋許久,最終只能咆哮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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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應用到交通工具上的幻影移形咒把他們帶到了一條狹窄的小巷中,零散地堆放着麻瓜世界特有的廢棄家電。Sirius一腳踩碎了臺電視機的屏幕,可那碎片的材質敵不過龍皮靴子,連道口子也沒有留下。
Harry不喜歡這裡,老舊發黴的公寓樓、無人清理的垃圾場、惡臭陣陣的水溝,都在表明這裡是某個貧民社區——『即便是刻板的Privet Drive(女貞路)也好過這裡。』他想,嘴脣緊抿着。
Sirius卻毫不在乎的樣子,摩托車被釋放過隱形咒語後安靜地呆在原地,它的主人則懷抱着剛剛失去父母的嬰兒謹慎地查看四周,放任污水沾染斗篷和褲腳。
在確認安全後,男巫快速地跑過兩個門洞,跳進另一個髒亂的巷子中,悄聲說:「No.109 Freedom Store」並揮動魔杖在空中帶出幾顆火星。於是,帶着爆破聲,一扇鐵門從巷口的空氣中擠了出來,差半英寸就要擠扁Sirius好看的鼻尖了。
「我們到了,Harry。」他推開門,只跨進了一步,又念出了一打探測咒,在沒有任何異常後,徹底放鬆下來。
「記得嗎?你來過這裡。」教父對教子說,「通過壁爐……James差點把你扔進壁爐裡。」
屋子的門廊很短,只有一把結着蛛網的破傘——不過其上附着的魔法痕跡表明,那是一個防禦器具,以一個工齡五年的傲羅的眼光來說,威力很強。
Sirius兩三步跨過,走進了裡間。
冰冷的爐灰堆放在發黑的木地板上,幾個腳印零散地蔓延向四周,只有孤零零的一個四角凳及一張牀立在牆邊,明顯很久沒有細緻清洗的幾件斗篷、外罩和襯衫被隨意丟棄——最鮮豔的一件金紅色的,正呆在Sirius的腳下,無奈地在褶皺上多添加了一個滿布泥漿污漬的鞋印。和牀相對的牆上,開着扇細長的窗子,有漆黑的窗簾遮住它,看不到外面的狀況。
『這是個暫住地。』Harry判斷,『瞧那條被子——Sirius仍然只睡這種奢侈的、昂貴的、也是Ginny一直念念不忘的真絲織品。』他想起了自己的家庭,兩份魔法部僱員的工作讓他們的生活十分充裕,不過偶爾也幻想下貴族的生活,以彼此調侃爲樂。
然後他就靠近了它——有着銀青色複雜圖案的被子,『難道是Sirius逃家時帶走的嗎』——被塞進裡面後他想着。
Harry在心中抱怨Sirius的笨手笨腳,對待嬰兒,以及之後的幼兒,這方面他的教父和他一樣完全沒有天賦,理所當然地像他們在Quidditch(魁地奇)上的超羣才能一樣。
他努力揮動手腳,作爲一歲三個月的巫師幼崽——尤其是Potter夫婦把他養得壯實,完全沒有(曾經的)日後那般受虐兒的模樣——頑強地與剛剛被他腹誹地被子戰鬥,並且成功地達成了自己的目標:爬出去。
入眼的景象是,Sirius一件件地從爐灰中摸索出來的大小箱子,足有七個。做完了這些的教父,急急忙忙地打開了最大的那個,取出一本掉了封面的書,翻找了起來,一邊還喃喃自語着什麼。很快他『嘭』的一聲把書合上,Reducio(速速縮小)後塞進斗篷中,並同樣對待了其他另一個被單獨放在腳邊的箱子。
走回牀邊,Sirius又抱起Harry,把他重新裝進嬰兒袋中:「這裡很冷,Harry,乖乖地呆在裡面吧……我們馬上就需要出發,去見Dumbledore——Hagrid說,他剛退回總部。」他臉上的溫柔消失殆盡,咬牙切齒,「然後,就是那個叛徒的末日了!」
『Wormtail(蟲尾巴)。』Harry知道Sirius在說誰,也知道這個人的下場。
但他的教父此刻心中充滿了仇恨,只想用叛徒的鮮血祭奠自己此生最珍視的好友的靈魂。
Harry看到他顫抖着嘴脣從歪着的枕頭下摸出一個深棕色的相框。它是背扣着的,使得Harry沒有看到裡面的人。直到Sirius把它翻過來,舉在胸前時,兩人不約而同地深深凝望照片中嬉笑着的兩個年輕人——是James Potter和Sirius Black,更年輕一些的、穿着Hogwarts畢業禮服的Harry的父親和教父,也是Harry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
他們攀着彼此的肩膀,默契十足地以同樣的節奏踩出歡樂的舞步,在茂盛的草坪上不知疲倦地跳出圓形的圖案,一圈又一圈。
Sirius只是那樣看着,哀傷無聲地刺痛了Harry的雙眼,讓他流出淚來。
『就像我,失去Sirius的那個夏天,覺得世界坍塌了一樣。』他想,『卻無法痛哭,因爲眼淚都隨着離開的人一起去了天堂。』
Harry伸出白胖的小手,盡全力摸到了Sirius冰涼的下巴,想要做些什麼。
驚醒過來的Sirius接着就被懷中嬰兒涕淚橫流的模樣嚇到了,嗓音沙啞地問:「你怎麼了,Harry?不舒服嗎?」他想要打開嬰兒袋查看,不過細聲細氣的呼喚讓他停下了動作。
「S……Siri……us」
他記得這是小小的教子在開始學着說話後,第一次——完整且發音正確地——叫他的名字。
「Do ...... not cry.」
他睜大了眼睛,一時間有些怔愣,只覺得腦海中的種種回憶,都被懷中幼崽瞳仁中的亮色抹去,替代成一片純粹的碧綠……當他明白到自己正在被安慰後,軟軟的小手觸摸過的皮膚還殘留着高熱的溫度。
Harry發燒了!
目前還不合格的監護人終於注意到了這一點,剛纔在破舊課本上覆習到的治療類咒語被輕輕地釋放在Harry身上,可光芒淡去之後,除了嬰兒的臉蛋不再燙得異常外,那道深刻的閃電形疤痕依舊紅腫。
Harry感覺好過了很多,魔咒暫時帶走了他的高熱,爲他爭取回了一些力氣。頭部的昏沉和疼痛也被掃去了大半,這讓他的大腦清醒不少,沒有了做夢時的朦朧感。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繼續把這段有異於記憶的境遇當做夢中,是錯誤的。在他學習到的知識中,沒有一種咒語製造出如此真實的世界。即便是復活石戒指的幻境,也帶着強烈的迷惑性——更不用說冥想盆之類的可立於第三視角觀看記憶的魔法物品。
『那麼這是真的了?』在Sirius的瞪視下,Harry捏住右側的臉頰,使勁一擰,立刻疼得鬆開了手。
「Harry!」自認對兒童心理活動一點也不瞭解的、剛剛上任不到三個小時的監護人和準教父無奈地看到,自家教子原本粉嫩的皮膚因爲不明原因,被所有者狠心地擰出一片紅痕,並有逐漸加重的趨勢,頓時有些心疼。
於是Harry被重新擺放了姿勢——雙臂貼在身體兩側的——緊緊包裹進了嬰兒袋中,Sirius還不放心地重新釋放了幾個保護咒——Lily Potter曾經講解過的那些——保證Harry會在接下來的路途中,安全地呆在他胸前的斗篷下。除非他戰死,否則沒有人能夠傷害到James留下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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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天摩托不是一種適用於兒童的交通工具,尤其是在惡劣的天氣下,巫師也不能保證咒語萬無一失。
十幾分鍾前,他們剛踏出房門,迎面而來的三道紅光就拉開了第二段逃亡的序幕。
Sirius一路上都在咒罵他『親愛的』、『惡毒的』、『喪盡天良的』表姐,Bellatrix Black和Narcissa Black——Harry注意到他一直沒有把這兩個女人冠上Lestrange(萊斯特蘭奇)和Malfoy(馬爾福)的姓——一認爲她們是暴露了他這處秘密住所的告密者。
在Sirius的話中,Harry吃驚地——『十足地』也不足以形容——發現,R.A.B的名字的出現。
「……肯定是Bella逼迫了Regulus!」他這麼低咒着,「他受傷了!甚至不能自己下牀!」Harry看到了不同於曾經的、當Sirius提起那個與他殊途同歸的弟弟時,一種混雜着擔心和憤怒的表情。當然,最讓Harry難以置信地是:『只爲了打敗黑魔王』的Regulus Arcturus Black還活着,在剛剛度過1981年11月1日0時的現在。
顯而易見的事實是,Regulus Black因爲某種原因導致重傷,在被Black夫人——那個會不停咒罵的畫像的原主人——封閉了的Black老宅養傷。Belletrix得到了他知曉兄長Sirius此處住址的消息,逼迫下說出了秘密。以上後半部分是Sirius的推測。
『他和R.A.B的關係有這麼好嗎?』Harry疑惑了,這裡的現實和他的記憶中出現了不同:Hagrid在廢墟尋找他時被圍攻,不得以將嬰兒的他交給Sirius帶走;死於Lord Voldemort入侵Potter宅前的Regulus Black還活着,雖然奄奄一息;Sirius與他的弟弟似乎關係頗佳,連戰爭時期的藏身之處都曾告之對方。
『現在,我們要去鳳凰社的總部——那個爸爸媽媽的照片上,有着寬闊大廳,曾讓社員們留下合影的地方。』Harry深深縮進嬰兒袋中,整理混亂的思緒,『沒有了Dumbledore的熄燈器,McGonagall教授變作的貓,和Hagrid的大鬍子……接下來會遇到什麼,我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