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702退役將星
這武婦越說越起勁,便手託丹書鐵券,單膝而跪就給元無憂行了個軍禮:
“此乃大魏女帝三十年前所賜,聽聞少主將繼任宿星府君,屬下特來拜見!”
小國主聞言,面露驚喜:
“你竟是我母皇的舊部?”
即便她母皇發下的丹書鐵券難記其數,但在衆目睽睽之下,前朝臣民拿丹書鐵券舉到面前的,元無憂還是頭一遭經歷。
元無憂伸手,把丹書鐵券接過來端詳。
只見這塊鑄鐵約莫巴掌大,因丹書鐵券鑄造之初,爲取信和防止假冒,要將鐵卷從中剖開,朝廷和諸侯各存一半。故而她手裡的,便是其中一半。
但這一半很明顯飽經風霜了,不止丹砂字跡褪色的斑駁,只留下刻字凹痕,就連邊角都磨損的參差坑窪,顏色暗沉。
隨着女帝偏安西魏,幾十年的歲月眨眼逝去,丹書鐵券也只留下沉甸甸的金屬重感。
但仔細一看,鐵券仍爍爍放光。都被盤出包漿了!其上一面刻着“宿星府將星令”,一面是“魏武皇帝大統十年敕封”,名頭日子都對的上,果然是她母皇給的。
見丹書鐵券憑證如山,板上釘釘,元無憂再不該怠慢,趕忙俯身去攙扶!
“老將軍大義!您當年捨身報國,爲平定大魏立下汗馬功勳,該是我來拜會您。”
即便撲鼻而來都是屍骨腐爛的惡臭,元無憂也強忍着,面上仍寬厚親和。
二娘子本來想推拒,但因自己那條樹杈子腿起身不便,只能勞煩小國主攙扶了。
站起身來的功夫,她還慚愧道:
“有勞少主了…有您娘倆復興漢室,是天下百姓之福啊!只可惜俺在江陵戰場落下了殘疾,無能繼續追隨可汗衝鋒陷陣了……”
“豈有此理?因公負傷,能得丹書鐵券的一等功臣豈能讓您病退?我母皇該養着您纔是啊。”
元無憂一下就找到了她話中關竅,毫不客氣地抨擊自己親孃,對舊部的退役優待不足。
甭管她娘這位老部下有沒有告狀的心,元無憂也要把各種發展都想到,無孔不入地安撫她再說,反正自己母皇都入土了,再怎麼把其拉出來捱罵,也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但眼前這位二娘子可不同,她都敢抱着死屍到處走,徒手捧骷髏,這她當年得是多狠、多猛個武婦啊!
所幸二娘子是個直率的實誠人,一聽這話,趕忙擺手道,
“少主可別誤會可汗啊!當年是俺不想佔着茅坑不拉屎,才自請離職的。要不恐讓外人以爲,宿星府將前十二星都是殘廢呢。”
元無憂聽她急着維護自己母皇,心裡踏實了,便接着話茬:
“那你怎會淪落至木蘭城?你的家人呢?都被党項殺了?”
說着,她餘光一瞟二娘子身旁的小女娃。
“那倒不是。”
緊接着,二娘子誠懇道,
“俺家相公是木蘭縣守城的胥吏,前兩年跟鄭家姑姑一起殉國了,齊國拿俺家當反賊,又只剩孤兒寡母,便要吃絕戶,但俺是殺豬的最有力氣,那些人也沒敢逼俺娘倆太甚。”
“即便齊國有東西兩魏的舊仇,也不該如此對待本國烈士的遺孀啊?”說這話時,元無憂橫了一眼旁邊的高家兄弟,滿眼威壓。
一聽她話鋒一轉,把矛盾禍水東引到齊國頭上了,居然還字字公道,高長恭頓覺汗流浹背,黝黑鳳眸直勾勾盯着她,啓脣欲言又止…
而高延宗直接雙臂環抱,對此不以爲意。
這二娘子聽罷,連忙擺手打圓場,
“少主莫急!想來是縣官無暇顧及俺家,也承蒙鄭太姥這些年的幫襯招撫,俺娘倆才能活到今天啊。”
“說白了,就是地方長官不管事唄?將軍且放心,這事兒孤管定了,非要從頭到尾捋一遍,揪出來是誰讓英雄流血又流淚不可!”
“倒不至於!老婦眼下唯一的盼頭,就是把太姥的骸骨交給姑姑,得以送回木蘭城、再次安葬。”
眼瞧着老將軍忠肝義膽,一門心思爲恩人鄭太姥申冤,入土爲安,元無憂不禁感慨。
“將軍夜奔千里,孤身送骸骨,女郎真乃當世木蘭也!倒是我元家有愧舊日臣民,孤今兒便在將軍面前發願,即日起不奪回木蘭城,孤絕不離開中原半步!”
說罷,元無憂旋即腰身一擰,衝身側的鬼面男子作揖抱拳:“孤有一事,還得請蘭陵王牽線搭橋,從中斡旋了。”
鬼面大將沉聲問道:“本王又能如何?”
“煩勞帶話,孤欲與齊國主商量,只要貴國在事成之後把木蘭城讓給孤,護送將軍和鄭姥姥回去安葬,孤便爲齊國而戰,親身上陣去擊退黨項,奪回木蘭城。”
蘭陵王尚未開口、回覆應否,安德王就倏然瞪大了桃花眼,衝元無憂驚道:
“打党項?你打?”
元無憂也沒理他,只擡眼看着高長恭,他鬼面底下那雙長睫撲閃,黝黑鳳眸燦如星河。
高長恭凝肅道,“木蘭城破落入敵手,大齊自然重視,但割城之事確實要得皇上同意,請國主即刻隨我回齊國營地。”
倆人一個口呼“蘭陵王”,另一個立馬就叫上“國主”了。
人盡皆知的相好倆人,瞬間就恢復了各自爲政的疏離,畢恭畢敬,且毫不帶咬牙切齒那種報復,純是客氣。
但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清了。
元無憂想着將軍母女行動不便,還特意讓襄陽太守弄了轎子,而自己騎馬跟在後頭。
等安排完後,高延宗還偷摸到她身側,憂心忡忡道,“怎麼,你真要去打党項?”
“我那叫關門打狗。畢竟管不住自己的部下,任由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己人,是我這個宗主國可汗的失職。”
“党項突然對大齊發難,肯定跟那小子有關,他慣會裝柔弱,實際上蔫壞。”
鋪墊至此,高延宗憂心忡忡道,“你……肯定要找他評理去對吧?”
元無憂斜睨一眼,“怎麼,你又吃醋?”
高延宗咬了咬脣,“不是,我替你爲難。”
她剛要辯解幾句,一旁的高長恭便牽來了她的馬,讓她有話路上說。
但路上時,鬼面男子的金鞍白馬與元無憂並肩,衝她勾手要單獨說話。
元無憂自然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