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門,赫連曜忽然跟發瘋似的喊:“雪苼,皓軒是我的兒子!”
雪苼手裡的茶杯差點落在地上,她用力穩住自己,聰明的沒有做出任何是或不是的答案,只是淡淡的說:“赫連司令有心了,皓軒的確可愛,你想讓他叫你爹爹我也不反對。”
這樣一個不溫不火的答案,讓赫連曜就像撞在了棉花上,充滿了無力感,他走過去,手放在彩色玻璃門上,聲音低沉的說:“雪苼,雪苼。”
不需要過多的話語,他這一聲聲呼喚就像是一針針細細密密的扎進去,疼的雪苼指尖都在發顫。
不是忘了不是能做到風輕雲淡,只是在竭盡全力。可是這些假象經不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她聽到了自己皮膚皴裂心口裂開的聲音,也聽到鮮血滴滴答答的聲音。
赫連曜呀赫連曜,我都把你給忘了,也確定了下輩子沒有你會過的很好,但是爲什麼,爲什麼你就是不放過我。
雪苼拖着僵硬的步子,一步步走回到臥室去,砰的一聲,把木質的門也給重重關上,同時關上的還有她的心門。
其實這種傷就像月缺或者潮退,已經成了一種自然,或許一生都好不起來。
晚飯時間,餘公館裡熱鬧非凡。
赫連司令脫了軍裝,襯衣的袖口挽到了手肘,身上還圍着個廚子的圍裙,他在後花園裡搭起了炭火架子,正油滋滋的烤着鹿肉和獐子肉,那個香味飄出去好遠,連野貓也給引到牆上,一排排蹲了好幾個。
赫連曜讓小兵看着,自己則串起來了蘑菇,專門給雪苼烤。
皓軒早回來了,因爲上午叫赫連曜爹爹被媽媽吼過,所以這次沒有表現過分親熱,看赫連曜忙碌一直躲着,這會兒被香味吸引,跟小野貓一樣蹲在赫連曜後面,不時的擦擦口水。
赫連曜把一烤好的鹿肉吹涼了,然後對他招招手。
皓軒看看左右,跟小賊一樣衝到赫連曜面前。
“小心燙。”
皓軒的牙齒很小很嫩,還沒有長齊。儘管赫連曜給他找了一塊嫩的,但還是有點嚼不動。
“我看看你牙齒。”
赫連曜雖然不知道三四歲的小孩子應該多大,但是對於人的牙齒構造還是清楚的,因爲在軍隊裡有時候看人年齡大小也看牙,所以他覺得奇怪,作爲一個四歲的孩子,皓軒的牙齒髮育的很慢,是不是應該看看醫生?
他又選了一塊烤的嫩的給他,“皓軒,怎麼看着好像不喜歡爹爹了?”
“媽媽不喜歡我叫你爹爹,所以有媽媽的時候我還叫你伯伯,行嗎?”
赫連曜心頭一動,這小傢伙還真是聰明。
“皓軒,你莫爹爹對你好嗎?”赫連曜也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他明明已經知道皓軒是莫憑瀾的兒子,可總還有些不甘心。
皓軒啃的滿嘴流油。“當然好了,但是莫爹爹不會陪着皓軒睡,還是新爹爹好,能陪着皓軒睡。”
“那你……在餘州也去莫爹爹家玩嗎?”
皓軒搖頭,“不去。”
赫連曜就奇怪了,莫憑瀾看着對孩子並不是特別親熱,而且感覺中都是雪苼對孩子管的比較多,這可是莫長安自己的兒子呀。
“什麼味道?”
“壞了,糊了。”赫連曜忙把肉翻面兒,他強壓下疑惑,專心烤肉。
吃飯的人掐着時間來了,莫憑瀾帶着一瓶洋酒,他放在桌上,“赫連兄,過來喝一杯。”
赫連曜聞了聞自己一身的烤肉味道,伸手解了襯衣扔給身後的小兵,“去給我拿一件。”
看着赫連曜一身腱子肉的身體,莫憑瀾皺起眉頭,“你注意點,我們這裡有好幾位女士。”
“我不怕我自己的女人看。”
莫憑瀾伸手拿起一串蘑菇,卻給赫連曜一把搶下,“想吃自己烤,這是我給雪苼烤的。”
莫憑瀾冷笑,“赫連曜,你現在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雪苼根本不待見你,就算你急於撇清跟那女孩的關係,但你跟人家的關係已經坐實了,雪苼已經看透了你的嘴臉。”
赫連曜直接把肉盤全端走了,“我跟她什麼關係?身爲餘州司令,你可不要信口雌黃。那女孩是怎麼回事你不知道嗎?”
莫憑瀾桃花眼瀲灩一閃,“我自然知道。你這麼大的動靜兒,讓有些人竹籃子打水,你說他們會善罷甘休嗎?”
“自然不會,不過要做什麼是他們的事,不還有白長卿嗎?”
“你要拉他下水?”
“這水他已經下了,想不溼都難。別說了,讓她們來吃飯。”
莫憑瀾打了個響指,“來人,去請司令和夫人。”
話說完,他指指赫連曜,“穿好你的衣服,你的女人願意看,但是我的女人可不願意。”
皓軒忽然擡頭,“爹爹,你的女人是誰呀?”
莫憑瀾:“……”
雪苼給長安拉來的,在路上,長安小聲對她說:“你放心,我們還有幾天就可以走了,你就敷衍一下。”
雪苼點頭,“我知道的,我沒什麼,你不用擔心。”
在花園的石桌前坐下,赫連曜把一盤烤好的蘑菇豆腐乾遞給雪苼,“給你的,但是我還是建議你吃點鹿肉,非常鮮美。”
其實雪苼也沒吃素,只是吃肉比較少,她點點頭,疏離的說:“謝謝。”
月上中天,空氣來飄來淡淡的薔薇花香氣,這滬上是海棠花敗了薔薇就開,一點季節的差距都沒有。
大家都安靜的吃東西,赫連曜和莫憑瀾喝酒,男人間談論的都是家國大事,倒是也和諧。
“皓軒,這雞翅膀烤得了,來一個。”說着,莫憑瀾把雞翅膀遞給他。
皓軒接過來,剛咬了一口忽然就吐了。
他把大家都嚇壞了,赫連曜扔下筷子跑過來,“皓軒怎麼了?”
雪苼也是急了,她脫口而出,“莫憑瀾,皓軒不能吃雞肉你忘了嗎?”
赫連曜的手指一頓,不吃雞肉?!
雪苼被赫連曜瞪的頭皮發麻,她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兒,抱起皓軒就要走,“皓軒不舒服,我帶他去休息。”
皓軒不想走,“媽媽,我還沒吃飽,我只是不能吃雞肉,我不吃就好了。”
長安和莫憑瀾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看着那三個人較勁,終於,赫連曜一語道破了天機,“雪苼,我也不吃雞肉,我跟皓軒還真是有緣。”
雪苼手指一頓,隨後不動聲色的拿起溼帕子擦擦手,“還真是巧。”
長安這才明白問題所在,她把剛拿到手的雞翅放下,“這有什麼呀,我也不吃雞肉。”
莫憑瀾誠心來拆臺,他挑起豔麗桃花眼的眼尾,手指故意在桌子上敲了敲,“是嗎?”
長安迅速拉過一隻碗擋住面前的一堆雞骨頭。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雪苼爲長安的智商着急,但是這也怪不了長安,她也是想要幫忙。
多說反而無益,雪苼也不在提,她低頭吃東西,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赫連曜也沒有再多說話,不過這一頓飯他的眼睛幾乎黏在了皓軒臉上。
吃完飯,莫憑瀾逮着機會拉莫憑瀾去書房閒談,其實就是藉機訛詐。給點德國毛瑟槍有什麼了不起,他有興趣的是跟赫連曜談個大買賣。
沏了一壺上好的雨前,他對赫連曜說:“這可是平明山頂峰那棵千年老茶樹的頂尖兒嫩芽,一口就價值千金,今天便宜你了。”
赫連曜抿了一口。不屑的說:“可不是嗎?你吃了我一肚子肉,也該拿點好茶好水給消消食了。”
“怎麼說話?我吃你肉?皮糙肉厚,我怕扎嘴!”
赫連曜冷笑,“難道你不想吃我點肉,那我告辭了。”
“等等。”莫憑瀾伸手關了門兒,“三年前和我合作的時候也不是這個狗脾氣呀,現在火氣這麼大,我猜猜,肯定是能看不能吃給憋得。”
赫連曜砰的放下了茶杯,冷笑諷刺,“那你吃到了嗎?三年了,我看莫長安是越來越不待見你。”
這心扎的,跟篩子眼兒一樣,莫憑瀾都覺得嗖嗖的冒冷風。
吭吭咳了兩聲,“我們談點兒別的。”
赫連曜揪住就不放,“談什麼?談我封平三年前被圍攻。餘州出了不少力?”
莫憑瀾一翻桃花眼,“你還有完沒完?那個時候我也受難,出兵的是封平那幫老頭子。行了,這事兒你在滬上提合適嗎?大總統本來就怕你怕的要死,你這傳到他耳朵裡還不再想法子弄死你?”
赫連曜一攤手,”這裡就我們倆個,除非你去告密。”
“我沒那麼無聊,不就是吃飯沒叫你嗎?知道就行,別沒完沒了。說正事兒,關於運煤炭的問題。”
赫連曜涼涼的看了他一眼,“這是我的問題,難道莫司令也想插一手?”
“你有煤炭我有鐵路,赫連曜,我們合作賺大錢。”
燈下,莫憑瀾的刀疤帶着點桃花色,橫在那張妖孽臉上竟然毫無違和。俊美中帶着煞氣,讓人又愛,卻又怕。
赫連曜捏緊了手裡的茶杯,眸色變得更加幽深。
手指敲了敲桌子,他對莫憑瀾說:“合作好說,但是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關於皓軒的身世,莫憑瀾,皓軒到底是誰的兒子?”
房間內,雪苼站在窗前發呆。
長安拿了件披肩給她披上,“在想赫連曜?”
雪苼點頭,“他今晚要睡孩子的房間。”
“他不會知道什麼的,皓軒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他那人太精明瞭,你看吃飯時候的樣子。”
說到這個長安還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呀,我也是想幫你。”
“沒事,其實也看不出什麼。他要多心我們也沒辦法,反正皓軒跟他任何關係都沒有。”
長安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再堅持幾天,我們馬上就要出國了,到時候他再長的手也伸不過去。”
雪苼點點頭,她擰眉想了一會兒,“我還是不放心,我去看看皓軒。”
“嗯,去吧,他跟莫憑瀾去了書房,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雪苼去了皓軒房間裡,傭人剛給他洗完澡抱上牀。
雪苼讓傭人退下,她自己給皓軒擦頭髮。
皓軒年紀不大,但是頭髮又黑又濃密,每次洗完澡都要擦半天才能幹,他的小身體包在軟綿綿的浴巾裡。非常享受。
“媽媽,伯伯真的要跟我睡嗎?”
雪苼心裡暗暗說這個鬼精靈,明明聽到他叫赫連曜爹爹,現在當着自己的面就改口叫伯伯,這纔多大呀,要是長大了那還得了,也不知道隨誰。
“皓軒,跟着……伯伯睡你要聽話,記住媽媽以前跟你說的話,我們家的事情不要隨便告訴別人。”
“可伯伯不是別人呀,他說你以前是他的夫人。媽媽,那你爲什麼現在不是了?”
看着皓軒烏溜溜的大眼睛,雪苼連發火的勇氣都沒有,孩子是無辜的,他不該承載大人的情緒。
雪苼把他放在了被窩裡,“那些事很複雜。”
“又是說我長大了就知道嗎?”
雪苼沒了脾氣。“是呀。”
皓軒癟癟嘴,“那我睡覺長大去了。”
雪苼噗的笑出聲,這小東西還跟自己慪氣了。
伸手去撓他的癢,“餘皓軒,你還沒跟媽媽說晚安。”
皓軒在被子裡滾來滾去,一會兒就鬧出了一身薄汗。
雪苼怕玩的太興奮他更睡不着,就把他給壓住,“好了,睡覺。”
“那媽媽給我講個故事,講個故事我就睡。”
“好,我的少爺。”
雪苼也躺在了被窩裡,把皓軒給摟在懷裡,“那我們今天就講個哪吒鬧海的故事。”
“哪吒是個人名字嗎?”
“是呀,他跟皓軒一樣,是個小男孩,他特別有本事。腳踩風火輪手拿乾坤圈,還有混天綾三頭六臂……”
講到哪吒在陳塘關的大水裡割骨剔肉跟父親李靖斷絕了關係,用自己的死救了陳塘關百姓的時候,皓軒已經睡了。
雪苼卻流下了眼淚,父親,父親,對一個孩子來說,父親到底意味着什麼。
興許想的太出神,她連赫連曜進來都沒有發現。
赫連曜一進門眼睛都亮了,他千想萬想都不敢想雪苼會在牀上等着他,就那麼一眼他就獸血沸騰,身體有個地方沒羞沒臊起來。
他站在門口移動都不敢動,怕一動就驚破這個美夢,而雪苼則呆呆的看着門口,她的視線裡有赫連曜的身影,可腦子卻像停止工作了,有點跟不上。
時間彷彿停滯,倆個人一個站一個躺,慢慢的磨着時間。
最先繃不住的是赫連曜,他狠狠的捏了自己一把,感覺到疼卻丁不是夢,才緩步上前。
此時的他輕手輕腳,就像要撲向獵物的猛獸。
男人放大的臉出現在雪苼的眼睛裡,她才清醒過來,伸手就扇了他的俊臉,“你幹什麼?”
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分外響亮,足以打破任何旖旎的夢,赫連曜手捂着臉,高高壯壯的一個大男人,此時臉上竟然帶了三分委屈。
不過雪苼卻看不見,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去,沒對赫連曜說一句話。
用腳丫子想想赫連曜都不可能這樣把她給放走。
赫連曜扣住她的手腕把人給禁錮住,他微微一笑,聲音沙啞性感,“都等我大半天了,怎麼又要走?欲擒故縱嗎?”
雪苼早清楚他的毒舌和無下限,所以也不跟他逞口舌之利,身體縮着往下,她想要從他的臂彎裡鑽出去。
赫連曜洞悉了她的意圖,早一步壓住了雪苼的腿,她便進退不得,這個姿勢很是尷尬。
赫連曜喉結上下滑動,眉心緊緊蹙着,“你想要這樣?”
旁邊睡着皓軒,雪苼不覺得他敢怎麼樣,可是她又氣又恨,想要好好教訓他。
於是,她伸出了手……
赫連曜倒吸了一口氣,呼吸變得粗重不已,他發出悶哼,“雪苼,我好想你。”
還真是個禽獸呀,牀上有孩子,臉呢?
雪苼揚起嘴角,想想他在酒會跟白天時候對自己做的事兒,真該給他點教訓了。
眼睛裡閃過一絲冷凝,她柔軟的小手滑過他的身體,赫連曜不敢相信眼下發生的一切,他的英明神武已經完全獸化,全被本能所控制,不由自主的哼出聲。
雪苼略帶沙啞的聲音就像蜂蜜裡扯起的糖絲,“赫連司令,那位肖小姐沒讓你盡興嗎?”
“雪苼,我只要你。”
“是……嗎?”
話音剛落,雪苼忽然抽下頭髮上的銀簪,不輕不重的紮在他小腹。
“啊!”失控的低吼,他在雪苼抽出帶血的銀簪的時候噴了她一臉。
“赫!連!曜!”重重一腳,雪苼把他給踹下去。
跟着她的人也跳下去,逃似的衝出了房間。
赫連曜躺在地板上,跟死了一樣,半天都沒有回過神。
皓軒給吵醒了,他看到赫連曜的樣子嚇壞了,“新爹爹,你那裡流血了。”
赫連曜忙伸手拉好褲子,從地上狼狽的爬起來,衝到了浴室裡。
清理乾淨後,他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怎麼就那麼不爭氣呀。
許是憋得太久,雪苼一碰就出來了,不過雪苼也太狠心了。竟然對他下這樣的黑手,要是扎壞了可怎麼辦?
擡手看了看手背,早上給叉子紮了三個眼兒,晚上又給簪子紮了一個眼兒,雪苼可是一點都沒有給他留情面,看來他笑話人家莫憑瀾還是太早了。
想着想着,他竟然嘿嘿的笑出聲兒,大晚上的看來也是可怖。
與此同時,雪苼在另外一間房裡一遍遍洗着臉。
太噁心了,赫連曜這混蛋玩意兒到底是多久沒做過了,這東西又濃又腥,差點沾到她嘴巴上。
雪苼一遍遍搓着香皂,可腦子裡卻不聽使喚的想起些旖旎往事。這東西她不是沒沾過,以前她要是給他……,他可是超喜歡的。
狠狠的把毛巾甩在鏡子上,雪苼摑了自己的臉,尹雪苼,你在想什麼?
南方的早晨似乎比北方的要清亮,暖春的陽光是漂亮的淡金色,清晨的時候也不冷,清清涼涼的,空氣乾淨舒爽,很愜意。
雪苼躺在柔軟的真絲牀單裡,那雙一夜未眠的眼睛微微眯着,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長安醒來就看到她這個樣子,不僅用手卷着她長長的頭髮,鬧一般的湊過去親了她的臉一下,“在想什麼,我的夫人。”
雪苼着惱的推開她,“你發什麼神經?”
看着她眼底的青色,長安不由得叫起來,“你一晚上沒睡?”
“噓。”雪苼豎起細白的手指在脣邊,“小聲點,他們就在隔壁。”
長安又躺平,她看着天花板淡淡的說:“雪苼,你此時的心情我理解,如果真的放不下他,那……”
“大早晨的還沒睡醒呢?說什麼瘋話!我去看看廚房做的什麼,昨晚皓軒吃了太多的肉,今天吃點清淡的。”
看着雪苼爬起來去換衣服梳洗,長安皺皺眉,又抱着被子滾了會兒。
早飯的時候,莫憑瀾竟然也來趕熱鬧。
平時他自己在他那邊吃,可是赫連曜一來他是準點兒上餐桌。
赫連曜卻來的晚了,而且走路的樣子似乎比平時跛的厲害。
莫憑瀾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赫連兄,這是怎麼了?”
赫連曜淡淡的看了雪苼一眼,“沒事,南方溼氣重,腿有些疼。”
跟在他身後的皓軒嘴巴快,“伯伯你撒謊,明明是你的小鳥受了傷。”
噗,莫憑瀾嘴裡的牛奶噴出來,小鳥?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赫連兄,你這麼虛,要不要我讓廚房給燉點牛鞭羊寶給補補?”
赫連曜的臉黑的可以跟鍋底媲美,他拉着皓軒往回走,“皓軒,我發現你的衣服穿錯了,回去我給你換一件。”
皓軒上下看了看,“沒有呀,釦子沒錯,褲子也沒穿反。”
“反了,我說反了就是反了。”
皓軒委屈的給赫連曜拉住要往回走,忽然張昀銘跑了過來,他在赫連曜耳朵低聲說了句話,赫連曜的臉色大變,“死了?”
張昀銘點點頭,“是,今早石頭派人過來說的,還等司令回去定奪。”
赫連曜放開皓軒的手,他看了眼莫憑瀾,伸手拿起自己的軍帽,“走。”
雪苼自然是不會問他去做什麼,雖然聽到個死字再看他嚴峻的臉色知道發生了大事,眼見着他要走出去,只聽到莫憑瀾問:“赫連司令不留下來吃早飯嗎?”
赫連曜回頭,眼眸似有似無的在雪苼臉上劃過,“我回來吃晚飯。”
到了車上,赫連曜的臉色陰沉。車裡的氣氛也跟結了冰一樣。
“到底怎麼回事?”
張昀銘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來送信的人說的很模糊,“說是大清早的肖雪的父親肖子安來接女兒,石頭就帶着他去敲肖雪的門,結果發現她自殺了,他父親好像跟有準備一樣,喊着報警察局警察就來了。”
赫連曜冷哼一聲,“都是算計好了,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父親拿着女兒來犧牲?”
張昀銘頭皮一麻,“不會吧,虎毒不食子,會不會是她爹也是給利用?”
赫連曜的手觸到衣袋裡的東西,他逃出來一看,原來是個雞蛋,看來是皓軒怕他餓着不知在什麼時候塞進去的。
把雞蛋握在手裡他心也覺得熱乎乎的,想要說的話改成了一句“走着瞧。”
車子箭一般的駛回到赫連曜的宅邸,一進門就看到亂哄哄的,拉起的紅色警戒線外有記者有羣衆,而裡面除了警察還有中央軍的人。
“司令,您回來了,我沒報警,是他們自己來的。”石頭撲上去,都快哭了。
赫連曜踹了石頭屁股蛋兒一腳,“慌什麼慌,你沒殺過人嗎?”
“不是殺人,她是自殺。”
赫連曜擰着眉頭,“是不是自殺要看過才知道,別以爲這樣說就可以推卸你們的責任。”
其實赫連曜很明白,人家要下套,自然會在他處理之前就先下手。
進門上了樓,赫連曜讓人推開了肖雪住那間屋子的門。
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肖雪穿着衣服躺在牀上。白色的真絲牀單被染成深紅色,而她被割開的手腕血跡凝固,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在她枕頭的旁邊,放着一封信,是遺書。
赫連曜打開,這女孩子寫的一手秀氣的鋼筆字,當記者的自然是文采斐然,但畢竟是年輕女孩子,滿紙的鴛鴦蝴蝶派小說風格,與其說遺書還不如她在寫了個短篇小說。
當然,這其中很大篇幅是說赫連曜始亂終棄玩弄女性卻又不負責任的。
正看着,忽然衝進來一個穿着黑袍的中年男人,他撲過來抓住了赫連曜,“你還我女兒的命來,你還我家雪雪的命。”
有人把他給拉開,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察局探長文遠小聲說:“赫連司令。這是死者肖雪的父親,肖子安教授。”
赫連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肖教授,節哀。”
肖子安很激動,“節哀?你怎麼這樣沒有人性?我的女兒給你逼死了,你竟然讓我節哀?”
“肖教授,在事情沒弄清楚以前,請你不要侮辱一位將領。還有,要說逼死肖雪,你這當爹的把她許配給周雄那個公子哥兒,身爲文人還貪慕虛榮,你不是第一人嗎?”
“你……”肖子安的臉色發青,連瞳孔都在顫抖,別人以爲是悲傷,赫連曜卻看出了是害怕。
顯然赫連曜不想跟他多說下去,伸手叫過探長。“貴姓?”
“回司令,在下文遠。”
“文探長,你怎麼看肖雪的死。”
“呃……自殺。”
赫連曜一撩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個女孩子能把自己的手腕切的這麼深?文探長不如自己也試試,看你能不能做到?”
文遠給堵了個大紅臉,他其實也看不出來了,但是上峰的話他不敢不聽。
赫連曜摘下白手套又問,“請了你們白司令了嗎?”
“還沒。”
“把白長卿叫過來,這裡你們隨便處置。”
肖子安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罵詞,可是看到赫連曜那股子睥睨天下的氣勢,他才知道這個軍閥能到了今天可不是光憑着槍桿子,自己不該捲入這場風波里。
不一會兒,白長卿也來了,看到外面堵的人山人海他皺起眉頭,輕輕的罵了句“作死。”
赫連曜在樓下喝茶。見了他眼皮都沒擡,“白兄,上去看看人家姑娘吧,好歹給你們利用了一回,去送送。”
白長卿繃着個臉一言不發,上去看了看又下來,“什麼意思?”
赫連曜把茶杯重重一放,“你說呢?”
“赫連曜,你跟我兇什麼兇,你看看外面,記者成堆,學生們堵的人山人海,你這是在滬上不是封平,要是引起民憤讓學生們把你撕了,我管不了。”
“隨便呀,就讓我死在滬上好了。剩下封平你和莫憑瀾隨便搶。”
白長卿氣的額頭青筋都蹦起老高,“祖宗,算我求你,要我幹什麼,白某鞍前馬後。”
“還不算笨呀,我以爲你也想我死。帶我出去,剩下的事兒你自己處理。”
白長卿恨得咬牙切齒,“赫連曜,你敢把我當驢使喚?你哪裡來的自信我會幫你?你死在滬上我跟莫憑瀾分了你的封平纔是最好。”
wωω●ttκΛ n●¢O 赫連曜嘆了口氣,“白長卿,你要是再笨點一定誰這麼做。可是你太聰明瞭,聰明的不想去冒一點險。現在南疆有何歡兒,你身邊又有人不安分,這個時候我要是出事就是打破平衡的那個點,莫憑瀾離着封平近離着南疆遠,而你身邊有不安分的人。而南邊兒鴉一片最氾濫的地方要流入中原也只有走你的水路,白兄,我出事後最倒黴的人是你,現在我都不確定人家是整我還是整你,還是說要整我們三個。”
白長卿臉色都變了,赫連曜分析的又豈不是他想的,估計也是設局人的目的,這位爺來了滬上第一天就鬧緋聞,現在捅出這麼大的婁子卻把屎盤子扔給他,看來出來混真的是要還的,當年在封平欠他的都要還回去。
赫連曜從口袋裡掏出雞蛋仔細的剝皮,“走吧,把我送出去,這早飯都沒有吃呆在這凶宅裡,我害怕。”
媽的,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喊害怕,赫連曜你當我是棒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