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們放暑假的時候,勝子的傷已經痊癒了,心靈上的創傷此時還沒有完全恢復。
豆子和國慶可能是因爲自卑的原因,上個學期很少和我們在週一的早上一起去鎮上上學,都是他們兩個人一起走一起回。一放假,又和我們摸爬滾打在一起了,關係慢慢又回到了以前在村裡上學的時候一樣親密了,後來豆子告訴孬蛋開學了以後要和我們一起上學,週末放假一起回來。
我們幾乎每天都要去山上游泳,暑假裡每到中午飯後,一幫十幾歲的孩子在村口集合,有車子的都騎上車子,沒車子的就找人帶着,上坡的時候跳下來幫忙推着,家裡大人們也會吵着不讓我們自己騎車去,可我們都自以爲自己的車技沒問題了,每個人都和家裡人據理力爭,才漸漸獲得家長的支持。雛鳥遲早要單飛的。
那天中午,我們十幾個騎到景區門口的時候都是滿頭大汗,根本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汗,停好車就衝進了景區。
我和孬蛋路過燕姑店裡的時候,在那和小叔、燕姑、康康還玩了一小會,燕姑再三叮囑沒有大人不許去深水,還說一會去檢查,發現一次回去了就告訴爺爺奶奶再也不允許我們獨自去了。我們答應着就去追已經遠去的夥伴們了。
小茹姐抱着鐵蛋在菜館裡,我倆也打着招呼喊:“小茹姐,讓勝子哥帶我們去深水游泳啊?”
小茹姐說:“你們先去,他還有事,一會忙完了就去。”
我們就又跑着出發了,那個時候纔不管什麼夏日火熱的陽光了,玩就是我們的天性。
正跑着,路邊就有人喊我們:“初一、孬蛋,先別跑,過來問你們點事情。”
我在前面,孬蛋在我略爲後面一點,我們都停下了腳步回過臉來,看見的是吳老悶家二兒子兩口子,正是二建喊我們。
孬蛋就問:“咋了二建哥?”
二建說:“來,來,到跟前說。”
我倆就停下腳步走向二建的小店,二建店裡的攤位上不僅僅有山貨、水果和菸酒,還有一張摺疊牀上擺滿了雜誌、書刊、報紙,很多外面的大事小事幾乎都是從他的店裡的報紙和雜誌上得知的,那個時候的消息山裡還是很閉塞的。
二建拿起一張報紙,看見我倆走過來了,就問我:“初一,你五叔最近回來了嗎?”
我就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心裡想:你關心我五叔幹嘛?你又不是追星族。
心裡這麼想,嘴上說:“五叔前一段回來過了,現在又在拍電視劇了,咋了?”
二建拿着報紙說:“這個報紙上說,你五叔和他女朋友鬧翻了,他女朋友把他老底都揭穿了,她說你五叔吸毒,還說你五叔有個私生女,初一啊,這些是不是真的?”
那個年代,娛樂圈的明星緋聞、紛紛爭爭、雜七雜八的消息,幾乎都是通過娛樂報紙、報刊和小道消息來四處傳播的,成了閒來無事、喜歡八卦的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我當時看了一眼他手裡的報紙,一張五叔很大的照片還有他女朋友的照片赫然出現在頭版的顯眼位置,標題也是放大了很多的巨大字體,報紙就是以這樣的醒目的標題吸引讀者和追星族的注意力,從而引起巨大的轟動效應,引起讀者的好奇從而購買他們的報紙。
我只看了一眼,就馬上回答:“胡說八道,滿嘴放炮!我五叔纔不會吸毒了!”
孬蛋也說:“二建哥,你也信他們寫的?這個不正規的報紙上面都是騙人的消息。”
娛樂小報經常魚目混珠、弄虛作假,甚至把道聽途說的消息拿出來做噱頭來吸引讀者,弄得小道消息滿天飛,甚至敢於收受對立方的錢財攻擊另一方,編造假消息打擊對方,一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二來讓對手是黃泥掉進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渾身是嘴都分辨不清了。
二建也是微微樂着說:“我也是好奇,看見你們了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我不滿的又看了一眼他手裡的報紙說:“二建叔,那你就別賣這個報紙了,對我五叔不好,假的也被他們說成真的了。”我不懂娛樂圈裡的恩恩怨怨,想到的只是維護我五叔的名譽,不允許別人污衊和打擊他。
二建忙不迭的說:“好說好說,我這就把有關你五叔不好的消息的都收起來,下次你五叔來了讓他給我簽名合影好不好?”
我就痛快的答應着:“中!”
事實上,此事對五叔的影響遠遠比這個大的多,都是因爲那個外表美麗,骨子裡卻是水性楊花、愛慕虛榮的女模特爲了自己的私利不惜把愛她的五叔再一次推到懸崖邊,再一次推到風口浪尖。
游完泳回到家,我就把二建說的五叔的事情告訴看爺爺奶奶,奶奶聽完了就馬上去給五叔打電話了,這個號碼是五叔專門留給家裡的,告訴奶奶說知道這個號碼的人極少,隨時可以找到他。電話是助理接的,說五叔正在忙,空了就回過來。
一直等到十點多,五叔的電話纔打回來了,奶奶電話裡就急切的詢問五叔怎麼回事,五叔說他的模特女朋友和他鬧翻了,爲了報復他,對一些娛樂記者把他以前的事情說出來了,這些事情都是五叔毫無保留的告訴她的,現在她不顧往日兩個人的恩愛就都給抖落出來了,還叮囑奶奶說,還不知道她會不會把家裡的地址告訴娛樂記者,讓家裡也做好準備,萬一有記者來,就什麼不說就好。
奶奶就問:你們到底怎麼了?爲什麼她會這樣無情無義把你的過去都告訴了記者?
五叔說: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還經常和一些富商和高官不清不楚,我發現了蛛絲馬跡以後就和她深談了幾次,沒有一點效果,她依然我行我素,我就要和她分手。她就提出高額的分手費,我沒有答應,就這樣她就威脅我說要把我所有的事情都說給娛樂記者,要我身敗名裂。
奶奶說:那你現在怎麼辦了?
五叔說:娘,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會處理好,我現在什麼都不怕,我會維護自己的權利的,讓家裡人都放心。
五叔扣了電話後,奶奶還在拿着電話呆呆的發愣。
五叔的情況要比他說的嚴重的多,只是他都在全力應付着,許許多多喜歡他的觀衆、粉絲在知道他吸毒的消息後,開始謾罵和抵制他。他的人氣到了嚴重的衝擊和下滑,甚至有消息傳出來很可能被封殺。
果不其然,幾天後就有娛樂記者不知道怎麼打聽到的消息就找到我們家了,一時我們家被這件事也推到了風口浪尖。
記者們個個都是伶牙俐齒,不停的問東問西,全家人對記者的來訪,都是三緘其口,問什麼都是三個字:不知道。然後就是禮貌的請他們走了。一家人平靜的生活也被打擾了。
那半個月裡,在打發走不知道第幾撥記者後,纔沒有再來的了。
五叔知道家裡來了記者後,先後來了幾次電話,告訴奶奶如果有人死纏爛打、賴着不走的就報警,這些記者很難對付的,還說他會在發佈會上告訴記者們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一家的正常的生活。他後悔自己太坦誠了,太相信那個女模特了,自己給她說的肺腑之言,居然讓她拿來做籌碼、做討價還價的條件,他說準備起訴她,一定讓她付出代價。
爺爺奶奶不懂名利場上的爾虞我詐,不知道怎麼勸五叔,也根本沒有任何主意可以幫助五叔,只能再三叮囑五叔萬事小心。
離開學還有十幾天,我和孬蛋的作業還沒有做完,這天上午我們正在家裡加班加點做作業,妹妹帶着美美和飛飛在院裡玩,飛飛現在還是喜歡滿院子瘋跑,和我小時候一樣也最願意追着院裡的母雞跑,追的院子裡母雞到處都是,奶奶說一次他就停一會,沒多久就又開始了自己的遊戲,失去的雙臂的飛飛看來真的想飛起來。
這個時候院子裡進來一個文質彬彬的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帶着一副近視眼鏡,一進來就對着奶奶說:“大娘,你好啊!能不能給我點水喝?”
奶奶一看來人,揹着一個挺大的雙肩揹包,戴着遮陽帽,手裡還拿着一根登山柺杖,一身運動裝打扮,腳上是雙高腰旅遊鞋。
奶奶就說:“你也是來景區遊玩和登山的?等一下,我給你倒水。”最近有很多喜歡大自然的驢友,經常來我們這裡遊山玩水,奶奶也是見過的,就這麼隨口一問。
來人說着:“謝謝了大娘。”就把揹包卸下來放在地上,還從裡面拿出來一個大號的旅行水壺。
奶奶拎着暖壺和一個茶杯從屋裡出來,到了小桌旁,倒好水後問:“小夥子,你怎麼是一個人來爬山啊?”
來人說:“謝謝大娘,我是一個在讀的大學生,就喜歡登山和旅遊,早就知道咱們這裡風景秀麗很漂亮的,就趁暑假出來玩一玩,我也沒什麼錢,就是自己瞎跑,走哪裡累了就在哪裡休息,今天早上剛剛到的鎮上,我是一路走到咱們村的,一路上把水喝完了,走到村裡好幾家都沒人,就走到這裡了給大娘討碗水喝。我喝了這一杯水,一會我再把這個水壺裝滿吧。”說着就指着那個大號旅行水壺。
奶奶就笑着說:“喝吧,我現在就給你裝滿。大熱天的缺了水可不行,一個人出門在外不容易。”
奶奶對來人的話絲毫沒有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