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沉吟半響:“若是廿娘生氣倒也是不無可能,正是因爲她一向最爲看重驚蟄,所以才更容不下半點沙子。莫不是廿娘回來的時候看見了什麼?”
“看見什麼?”孟恆想了想。
只是,那麼大的雨,還能看見些什麼?
“我們也只是剛好回來而已。”
不過——“你們樓主她好像不大喜歡我。好像挺牴觸我來廿四樓一樣,若不是驚蟄幫我說話,保不準你們樓主現在已經讓我收拾好東西走人了。”
白露想了想,驀然大悟出來。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那我便明白了。”
說話間,白露頗爲感嘆的看了孟恆一眼:“前路漫漫,每走一步你可都要好自爲之啊。”
好自爲之?
孟恆聳肩。望着白露獨自離去的背景,孟恆一頭霧水。
他不認爲自己能犯什麼事,除了——喜歡驚蟄。
喜歡而已,不會算錯吧。
想到這裡,孟恆又有些苦惱了。
說到喜歡,自己到了現在可還沒有什麼表示呢。
喜歡一個人,應該怎麼做才比較好呢?
廿四樓裡大多都是女孩子,唯一親近點的男子也便只有管先生和那個柴房裡的小廝。
管先生歲數太大,小廝又太過憨傻,都不是可以傾訴愁腸的人,思來想去,唯一靠得住的還是隻有自己。
果然是前路漫漫,要謹慎爲之啊。孟恆無奈的託額。
不過那什麼,有一句話說得好——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既然這都是古人給自己留下的經驗,那麼——話本啊,傳奇啊,都給我指點指點迷津吧。
孟恆開始扒拉了一堆書看的津津有味。
十三珠拉了廿娘:“你看,挺老實的一孩子的,不然我也不會同意將他留下。”
廿娘搖頭嘆息:“那也只是你看這罷了,誰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樓裡又都是女孩子的,他有生得如此俊俏,保不準讓樓裡的女孩子亂了心思,這便不好辦了。”
十三珠搖搖頭:“你說的這些我倒也想過,只是這一輩的裡面有個驚蟄,如此出色的人兒在那兒,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能鬧得到哪裡去?我們只管多叮囑着驚蟄便好了。再說了,驚蟄這丫頭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橫豎以後也是要去那裡的,多讓她長點心思也是好的。”
廿娘點了點頭:“也罷,平日裡你就多擔待些。我再讓人去細細的查查這個孟恆的來歷。”
十三珠點點頭,兩個人也不再糾結孟恆的去留問題了,開始談樓裡最近的事兒來。
十三珠嘆了口氣:“現在白露那丫頭的性子可算是能收一收了。”
廿娘一愣:“可是那莊家的公子……”
十三珠點點頭:“可不是,先前那般的寶貝白露。冷了熱了,都很不得能飛過來一步不離的照料白露。大家還都猜着這莊家的小公子是不是動了真心,這纔多久的功夫?原也不過是一時的意氣罷了。現在人家有了李家的大小姐,模樣好,出身好,品性也好,又是定親又是擺宴的,那裡還記得有個什麼白露?”
廿娘冷笑:“可見這便是男人的真性兒出來了,說什麼天長地久海枯石爛,也不過是掛在嘴皮子上的空話。說一說的工夫誰不會呢,真要做起來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樣,橫豎只看個皮囊罷了。今兒見着你好,便同你親近,明兒見着更好的了,就把你丟到一邊去,看也不看一眼。還真當自己是個阿物兒!好像離了他們這些男人,我們女人就活不成了一樣!”
“正是這個道理呢。”十三珠搖了團扇:“好在我們之前便一直叮囑過白露他們幾個,見着莊家的公子過來也多多的提點過白露幾句。白露現在倒是放得開了,在沒有什麼顧忌,如此也好。大好的年華,何必浪費在他那一棵歪脖子樹上。”
廿娘笑笑:“既然她想開了也便好了。”
說到這裡,門外“扣扣——”的傳出兩聲敲門聲。管先生端了一疊的本子走了進來。
“這是你先前吩咐的密室圖紙,我都已經一一的設計好了,該標註的,注意的,也都在這上面,你先看看可還有哪裡疏漏了?”
廿娘捧了本子過來隨意的翻了兩翻。
“便先這樣吧,有什麼問題我再找你。”
管先生應個是,正想退去。
廿娘又道:“那個孟恆在你那兒感覺怎樣?”
“是個聽話的小子,不錯。”
“既然現在你的洙苑裡多了一個人,凡事你還得多加小心纔是,畢竟孟恆的來路不明,該看的,不該看的,你也仔細一些。”
“明白。他最近都看着話本呢,要不就是謄錄一些我平時寫下的戲本,至於其他方面的事,我心裡有數。”
廿娘點了點頭。
“難爲你了,平日裡你也多留一些孟恆吧,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記得及時向我說來。”
管先生連連點頭。
廿娘撫了撫額頭,覺得有些乏了。
窗外的雨勢愈發的大了,伴隨着陣陣驚雷。廿娘臉上的表情也在這雷電閃爍中忽明忽滅。面上的輕紗被風掀起,露出廿娘左臉上一條污青的血線,從臉頰上一直延綿到了耳後,看着頗爲嚇人。
躺在牀上的廿娘不知想到了些什麼,緩緩的撫摸着臉上的那條血線所在的地方,驀地紅了眼眶。
她慢慢的坐起身來,點亮了一旁的白燭。
鋪紙,研磨,廿娘坐在案旁,慢慢的提筆。
“心馳神往東海岸,
魂牽夢縈瑞荼園。
一縷情絲不曾斷,
兩行淚水似涌泉。
風纏纏,雨綿綿。
風風雨雨又一年。
風雨不解離別恨,
纏纏綿綿到窗前。”
雨是什麼雨?
相思雨。
年是什麼年?
永團圓。
而今又是一更風雨夜,年來年去,卻已不見了舊年人。
此時窗外唯雨聲,廿娘忽然很想推門出去,站在雨裡,讓這漫天的寒雨敲打在自己身上,也好叫自己早一點清醒。
“你說說,我這是爲了什麼呢?”
沒有人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