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今兒總是有些心神不定的,雖然她自己也說不上什麼原因。
驚蟄拾掇好了東西看白露又在那兒發愣,不由搖了搖頭上前道:“今兒李老爺那兒你便不去了吧,也不是什麼大官,請我們我過去唱兩場子熱鬧熱鬧也就完了,你就在樓裡寫着就成。”
白露強笑着搖搖頭:“我又不是病了,就只是覺得不踏實罷了。心總是一跳一跳的……”
“正是呢。”驚蟄忙道:“既然都覺得不踏實了那便什麼也不要做纔好。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既然有這預兆,那便不得不防。你現在只管呆在院子裡,沒理由坐在屋子裡還能出事的。”
白露不由笑道:“你這丫頭!”
一面又道:“我還是去吧,自己忙着忙着也便沒那個感覺了,真要是坐下來,那便真的難受至極。古人還說人在廳中臥,禍從天上掉呢。該出事的時候你避也避不開。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倒不如坦坦蕩蕩一點。省的這個心老是不安穩。”
驚蟄見說不過她,也只好作罷:“那你可要記着,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立馬要說出來,我們這麼多人,不信出得了什麼事兒。”
白露笑推了她一把:“就你想得多,只管走吧,待會兒李員外可要等急了。再怎麼說,他也是個大戶。”
驚蟄忙點點頭。
坐在廿四樓負責接送的大轎裡,幾個女孩子開始唧唧喳喳的討論着樓裡的事兒,說着說着,便不免談到廿娘和十三娘。
“廿娘剛回來,才和我打了個照面呢就又南下去了,不知道忙着什麼事兒。”
“可不是麼,現在十三娘一個人忙來忙去的,人都瘦了一大圈,不知道的還以爲廿四樓的老闆是十三娘呢。”
這是兩個小輩兒的“旦角”,今兒隨驚蟄們出來“漲漲見識”。當然,更多的只是打打下手,新來的孩子們不大懂,驚蟄白露兩個也不管她們兩個,由着她們說去,橫豎以後有她們知道的時候。
清明、寒露兩個坐在外面跟着趕馬的馮四娘聊的歡,一會兒說着:“你看那兩個小毛孩兒,嗖嗖嗖的就爬上了樹,像只猴子。”
一會兒又說:“哎呀,那邊怎麼多出來一出莊園,卻是誰家的?”
馮四娘也是在廿四樓里長大的,只是因爲“資質”有限,吃了嗓子的虧,沒有加入戲班,平日裡只在樓裡打些下手,如今倒也不過十**歲的年紀,正和寒露兩個聊得歡。
也是一刻也不消停。
白露聽着他們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心倒也踏實了許多。
馬車轆轆的碾過青石板街。
白露便在這“轆轆”的車輪聲中昏昏欲睡。剛合上眼睛沒多大一會兒,忽然聽的聲後傳來一陣陣馬蹄聲,一聲急過一聲便往這邊過來。
馮四娘幹嘛把馬車靠邊停下,省得被後面趕來的人馬磕着,堪堪靠邊停着,那些人馬也便趕至跟前。領頭的幾個竟將馬也停了下來,將廿四樓的車轎團團圍住。
“怎麼回事兒?”
車內的兩個小女孩子有些慌亂,畢竟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場景。
馮四娘也不由皺了眉頭,一面打量這些人的衣着配飾,一面心中暗暗叫糟。
今兒的車馬是分開走的,因爲有幾樣東西需要些時間,所以就驚蟄幾個留了下來,待東西收拾好了再走,這一車人竟無一個男子。而這些人又來路不明,萬一出個什麼事兒……
馮四娘定定心神,十三娘既然把人交給了自己,自己定要護她們周全!
首先,氣勢上是不能弱的。
馮四娘處變不驚的收好馬鞭:“不知幾位官爺何時?”
不錯,這些人的衣着正是衙門裡特有的裝束。
爲首一個看了看車上的幾個人,聽的馮四娘此言倒是頗爲有禮的抱拳道:“敢問白露姑娘可在車內?”
驚蟄白露兩個心下霎時都“咯噔——”一聲。
果真方纔的心慌意亂不是沒有緣由的。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爲今之計,自然能拖則拖,更何況來人也沒有造次,應當問題不大。馮四娘在心底盤算。
裡面的驚蟄白露兩個都屏住了呼吸聽那人如何回答。
那人笑道:“是在下冒失了,包圍馬車實屬無奈,還望姑娘見諒。在下是奉江州刺史秦鎮之命,前來請白露姑娘過府一敘。”
“過府一敘?”馮四娘冷笑:“別是不安好心吧。”
那人倒是不疾不徐:“既然姑娘這麼說,想來白露姑娘卻是在這馬車上了?”
馮四娘見躲不過,何況話說到這個份上,馮四娘也諒他們不敢如何造次,索性應承道:“不錯,怎麼?你們還想強行把人帶走?”
來人當下搖頭道:“自然不敢強求,但是事關白露姑娘的身世,還請白露姑娘慎重……”
“身世?”白露臉上霎時一白,立時高聲道:“你別唬我,雖然小時候的事情我記不大真切,但我也知道我的父母是在一場大火中沒了的!”
外面那人笑道:“姑娘這麼問,想來也還是心有疑惑了?何不索性去探探虛實,證實一下究竟是不是如此呢?”
白露看看驚蟄,眼底的無措迷茫一時盡顯。
驚蟄定了定神,拉了她的手:“既然干係到你的身世,自然還是要看一看的,你且問問他們手裡有沒有什麼憑證?有了東西再跟着去也有個底。”
白露點點頭,因向外面的人問了憑證。
外面那人答道:“憑證自然不在我的手裡,不然我方纔就已經給了。大人只說,見到了姑娘問你三個問題就好。”
“哪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玉龍橋畔,芙蓉樹下,誰曾驚鴻照影來?”
“這是我父親扇子上的句子。”
“第二個問題是:永和九年八月初八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我祖父家終於接受了我母親的日子!”
“第三個問題是:可還記得當年堂中的十八盞長明燈?”
白露霎時間變了臉色:“那就是我家人被人暗害的日子!”說到這裡,白露已然沉不住氣,立時便要下車,驚蟄趕忙拉住:“你可想好了,只憑這幾個問題,你確定就能斷定這個人是你的親人?如果是仇人怎麼辦?”
“不會的。”白露篤定道:“父親的扇子,母親被夫家接受可以亂說,但最後一條絕對不會有問題,因爲看到那十八盞長明燈的事情,除了我家裡人,再無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