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恆喝下一大碗粥，頗爲戀戀不捨的放下了碗。
都餓了整整一天了，就這麼一小盅粥哪裡夠?
驚蟄彷彿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廚房裡還有呢，因爲不知道你這裡的情況，所以我只讓廚房備着，我這就去過給你盛來。”
孟恆剛想說聲不用，驚蟄已然收拾了東西走了。
孟恆摸了摸腦門，有些奇怪，方纔管先生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現在頭又有些暈眩了？
孟恆擔心桌案的一角放着幾本冊子，那是管先生之前拿過來的。便是昨兒他剛寫完的“新作”。一團團蚯蚓趴在上面，封皮處標註着“乙卯年五月十四”。
十四？這麼說來，今兒便是十五……孟恆迷迷糊糊的想起自己來到廿四樓的時候是“二月二十四”，清明當天。五月十五……自己來到廿四樓，竟呆了快有三個月了……
想到這裡，孟恆又迷迷糊糊的躺到牀上去了。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了呢。
孟恆舒展了一下筋骨，推開窗深吸了一大口氣，頓時神清氣爽！
神清氣爽的某人開始奔赴自己的崗位工作了。推開書房的門，管先生還沒來。孟恆書冊一股腦兒的堆到自己靠窗的小桌上整理文案。
迷迷糊糊的不禁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事兒？
整理了一疊書卷之後，孟恆終於回想起昨夜裡發生的事兒來。驚蟄過來看過自己，還給自己帶了一盅粥。然後還許諾要從廚房裡再帶一些過來。然後呢？就沒有然後了，自己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而且一直到現在纔想起這事兒來。
待會兒做完了手頭的事兒得去向驚蟄道歉。勞煩她白跑了一趟。
這麼想着，孟恆心裡也便慌慌得，只想儘快把手頭的事兒了了再說。就這時候，管先生推開門進來了。
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可累死我這把老骨頭了！”
孟恆笑道：“先生莫不是昨晚上又熬夜？”
管先生愣了一愣，這纔看見屋裡還有個人來，他的臉上很不自然的閃過一絲尷尬，伸手摸了摸鬍子，近乎是含含糊糊的道：“是啊，看了一宿的書。”
偏生這話倒是引起了孟恆的興趣。
“不知是什麼書，能讓先生如此着迷？”
管先生明顯不想再提這一茬了，當下咳了一聲道：“越來越不懂規矩了，早上見着長輩第一件事情是什麼？”
“問好。”孟恆答道：“方纔我已經問過了，只是先生那時候心思不在這裡，全然沒有聽到。”
“是麼？”管先生又開始摸他的鬍子：“人老了，老了，耳朵不好使了。”
一面說一面坐到桌案前，開始鋪紙研磨。
孟恆正要上前，老先生直接翻翻木牌。
得，除了門上，現在桌案前都備上一個“勿擾”的牌子啊。不會是特意爲我而設的吧，孟恆下意識的想到。
當下兩個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兒，到了午時，孟恆手頭的事兒總算可以歇一歇了，當下便站起了身想要往外面去，許是他動靜兒弄得有點大，一旁一直埋着頭的管先生終於忍不住擡起頭問他：“做什麼去？”
孟恆笑笑：“去前院找驚蟄姑娘，有件事兒忘了同她說一聲。”
管先生眸色一轉：“哦，這樣啊，我還以爲多大點事兒看你急成這樣，每日都在同一個院子裡，有什麼話非要這會兒說的，待會兒去。”
“啊？”孟恆一愣。
管先生捋捋鬍子笑道：“正好晌午了，和我一起去吃飯。”
“這就不用了吧……你老都是在外面吃的……”
管先生橫眉倒豎：“我今兒難得想請次客，怎麼着，不肯啊？”
這哪兒能說個“不”字。當下只得連聲的應了，跟着管先生挪出了廿四樓。
事實證明指望管先生請客那顯然是不靠譜的，這就是一隻鐵公雞，一毛不拔！這都好一中午了，居然就請人吃這個。
孟恆看看自己面前的這碗麪，清湯寡水的，不說肉了，菜都沒有兩片，還是孟恆自己最最討厭的大白菜——杆兒。孟恆看的個一臉糾結。偏生又不能違了老先生的意思。
老先生倒是倒了一小杯兒酒，就着盤牛肉吃的個不亦樂乎，一面不停的招呼着孟恆：“快吃，待會兒冷了可就不好吃了。你看我夠豪爽吧，豪祥齋！汀洲的所有飯館兒酒樓裡，就它能屬的上第一！”
孟恆乾乾的笑着，一面心想：是啊，汀州第一，你老就帶我來這汀洲第一好的樓裡請我吃一碗清湯素面？最關鍵的是你自己怎麼不也點一晚嚐嚐，好歹也陪我一起，不沾半點兒油腥吧。
想再想起管先生剛進樓來對小二吩咐的那一句：“這孩子病剛好，不能沾半點兒葷腥，就來玩素面給他就成，記得哦，半點兒葷腥也不能有！”
孟恆欲哭無淚，老先生，我又沒招你惹你，你這是爲什麼啊。
管先生倒還一臉體貼的問：“怎麼？我沒說錯吧，昨天你不都還病着麼，我這也是爲了你好，省得你明兒又爬不起來。”
我還想說你老人家牙口不好，仔細牛肉壞了你的牙。顯然這話是不能說的，而且這老先生也在那邊啃了許久的牛肉了，啥事兒也沒有，牙口好着呢！孟恆此刻深深的覺得，這老先生一定還在計較昨天的事兒，一定是的。
好容易把面前那晚“半點葷腥”也沒有的素面吃完，老先生已經挑了根竹籤在那裡掏牙了，一點兒文人該有的樣子也沒有。
孟恆悄聲道：“先生，這是在外面，許多人都看着呢。”
管先生瞪他一眼：“除了你還有誰看我一個糟老頭子，吃你的就是。”一面指指孟恆碗裡那躺着的兩片白菜杆兒，“別挑食！”
孟恆幽幽的看了管先生一眼，默默地憋上一口“咯——”，很是無辜的看着管先生道：“先生，我實在是——飽了。”天知道這個嗝兒是怎麼憋出來的，孟恆的肚子一個按耐不住都要開始跑馬唱空城計了。你老倒是行行好，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好讓我找個地兒好好把這五臟廟祭一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