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致現在對耿超的感受愈來愈複雜。
耿超身經百戰少年成名,雖不失爲一個天生爲戰爭而生的鐵血悍將,卻略顯器量不宏。二人相識之初,楊致確實對他沒什麼好感。但自征戰大漠後,二人之間漸漸有了一絲惺惺相惜的意味。在聯手斬將破敵之時,二人的配合幾乎達到了酣暢淋漓的默契。
楊致原以爲經歷同生共死的並肩血戰後,耿超會勘破那些原本不值一提的恩怨,二人或許會成爲好友,甚至結交爲兄弟。他真的很不願意看到,耿超正在向他推測的事實一步一步靠近。
陽成郡主似乎對吉喜的紅色情有獨鍾,楊致還沒來及到前廳相迎,只見一片紅雲風風火火的衝進了內院。平素殺人不眨眼的耿超竟如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神色忸怩的遠遠跟在她屁股後頭。
“你倒是走快點啊!”陽成郡主禁不住回身拽了耿超,像牽牛似的拖着他往前走:“你那當街大劈活人的膽量和狠勁哪兒去了?難道跟我一起來向恩公致謝就那麼丟人麼?”
耿超愈發面紅耳赤尷尬無地,輕輕甩開她的手道:“不勞郡主貴手相扶,我自己會走。”
楊致不禁莞爾失笑:青年男女未婚而相攜同行,在前世是太正常不過了。可在這年頭像這麼兩位家世顯赫的名人結伴亮相的話,無疑成了長安街頭的一道奇景。不難想象,耿超被陽成郡主這個未過門的男人婆牽着趕着穿街過市,那臊人的滋味恐怕比殺了他還難受。
陽成郡主執拗地拉了耿超來到楊致面前。滿臉誠懇的盈盈一拜道:“恩公,你爲了救得耿超性命,竟然連飛虎大將軍與忠武公都可以不做,我那日真是錯怪你了。若是先前有衝撞失禮之處,萬望恩公與嫂嫂莫要怪罪。”
沈玉也已聞訊迎了出來,連忙扶住陽成郡主道:“郡主這是什麼話?我家相公曾與耿將軍同生共死並肩殺敵,焉有坐視不救之理?郡主,耿將軍,快請移駕到前廳奉茶敘話。”
耿超滿臉激動之色。向楊致躬身長揖道:“楊兄,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我們又見面了。”楊致安然受了他一揖,擺手笑道:“耿兄。郡主,前廳請坐吧。”
耿超聞言一愣。笑容不自覺地變得有些牽強。賓主到前廳落座後。楊致雖如往常一樣一臉慵懶地笑意。卻並不開口說話。耿超主動搭訕道:“本想在開釋之日便來楊兄府上拜望相謝。無奈領過脊杖行走不便。是以拖到今日纔來。”
陽成郡主瞪了他一眼。搶白道:“你傷在脊背。又有什麼行走不便了?分明就是不願意來嘛!若不是今日我去探望於你。還不知要拖到幾時。恩公。我要他來。他不敢不來地。”
陽成郡主心直口快。毫不顧忌耿超地臉面。道明他是被硬拉來地。她是身份尊貴地郡主。二人又未成婚。耿超縱然心生懊惱也只得強自憋住。拿了她吹也吹不得打也打不得。登時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眼前這位活寶級別地美女。竟似渾然不知這世上備受推崇地賢良淑德爲何物。不但當着外人地面不給未來地男人留半點面子。似乎還志得意滿以此爲榮。有道是一物降一物。一位身經百戰地悍將正迅速墮落爲一位可憐巴巴地妻管嚴。這一世什麼時候會是個盡頭?
楊致與沈玉不由相視而笑。沈玉原也有些與之類似地苗頭。不過是被楊致成功地扼殺在了搖籃之中。他好歹還提出一回休妻地建議。可耿超當初爲了攀上長秀公主這根高枝不惜大吃飛醋。現在即將貴爲郡馬。未必就有那個退貨地勇氣。
楊致促狹地笑道:“耿兄威名赫赫。郡主卻是這個……手到擒來。置之於石榴裙下令其柔靜似水。郡主異日之威名定會傳遍長安。想必耿兄於人前人後也會倍感榮光。”
陽成郡主再怎麼白癡也聽出他說的是反話,羞惱地道:“楊致,你這是在說我欺負他了?真不知你們這些男人是怎麼想的,殺人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有時候卻又婆婆媽媽的。”
沈玉忍住笑。連忙圓場道:“郡主,相公與我近日正在籌備婚事。不如請郡主去我房中看看吧。”
陽成郡主與耿超也是婚期將近,登時來了興致,兩眼放光的道:“好啊!”
兩個女人起身離去後,耿超終於長長鬆了一口氣:“楊兄,有道是大恩不言謝。前日家父曾言已向楊兄略具薄禮,不知是否合意?”
“近日我還無暇料理此事。其實福王與令尊大可不必如此客氣,耿兄又沒欠我什麼別的。”楊致笑道:“也只不過是欠我三條命而已。”
照你這麼說,那價值五十萬兩銀子的地契豈不是白送了?耿超臉上略一抽搐,強笑道:“楊兄說笑了。些許薄禮若是不合心意,他日必當另行重謝。”
“耿兄言重了。恐怕就算耿兄有心相送,我也承受不起。”
二人都是話帶機鋒,實際上僅只三言兩語就已走進了死衚衕。
耿超默然片刻,岔開話題道:“說起來還是因爲楊兄之故,令我攤上了一份苦差事。”
“哦?耿兄何出此言?”
“我自朔方率軍返回長安後,皇上在御書房單獨相召時,問及遭遇突厥重兵合圍前後兩日詳細戰況,龍顏大怒,將我罵了個狗血淋頭。明言對我予以封賞表彰,是不想冷了軍心。命我將楊兄那篇十六字策論,每日書寫一百遍,每隔一段時日便讓宮中近侍前來驗看。”
“皇上打算還要放你去朔方打大仗。這是好事啊!不過我倒是以爲,耿兄以後每日只需寫兩個字,定會比寫那十六字策論有用得多。”
“……哪兩個字?”
楊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楊致!”
“我記住了。”耿超避開他咄咄逼人地目光,顧左右而言他地另找話題:“我還有一事不明,今日正好向楊兄請教。”
“耿兄但說無妨,我一定知無不言。”
耿超苦着臉道:“我曾聽聞嫂夫人昔日也如郡主一般,很有幾分……這個不讓鬚眉的男兒氣概。如今竟是那般賢淑知禮,不知是何奧妙?懇請楊兄定要教我!”
楊致仰頭大笑道:“耿兄這是未雨綢繆。唯恐日後飽受河東獅吼之憂了!這本是我楊家馭妻的不傳之秘,看在你我相交一場的份上,便免費教與耿兄罷了。”
斂起笑容神秘的道:“俗話說女人三天不打,便會上房揭瓦。只要老大耳光與狠揍屁股兩大狠招雙管齊下。一月之內立顯奇效。”
耿超愕然道:“都說好男不與女鬥,郡主乃是金枝玉葉之體,……這拳腳相向地事,又如何使得?”
楊致強忍住笑問道:“耿兄家中可有通房姬妾?”
“我已二十有四正當壯年,雖暫無正室,通房姬妾還是有的。”
“那便是了。”楊致嘿嘿笑道:“這兩大狠招如何使將出來,其中大有學問。這耳光嘛。只能用嘴巴去打。狠揍屁股必須脫了褲子才能開打,若是用手則須輕重適度,若是用耿兄身上的其他物事,當然會收效更佳。”
“哦?哈哈哈哈……。”耿超這才知道他是亂七八糟胡扯一氣,一同色迷迷的大笑起來。
楊致進一步印證了先前對耿超地猜度,耿超卻似乎還想跟他說什麼。說話間沈玉陪着一臉羨慕之色的陽成郡主出來了,耿超一見這位未來猛妻便感頭大如鬥,當下無意久留起身告辭。
送二人出府後,沈玉好奇的問道:“相公。你方纔與耿將軍都說了些什麼?怎地那般高
“是嗎?”楊致望着耿超的背影,連連搖頭道:“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覺得說話比殺人要費勁。”
耿超與陽成郡主來訪地次日,楊府又迎來了滿臉不可思議神情地越王趙啓,還有東宮太子侍讀裴顯中。
落座寒暄後,裴顯中拱手笑道:“太子殿下自受命爲侯爺擇選賜邸,便日日督促小人不得拖延怠慢。小人盡心竭智。責成一干工匠日夜趕工整飾修葺,如今總算初具模樣。小人今日奉太子之命前來拜會侯爺,便是想請侯爺於百忙之中偶抽閒暇移步一觀。若有疏漏之處,小人也好加緊改補操辦。”
太子無非是藉着這個現成地人情向他賣好,楊致笑道:“有勞太子關心破費,侍讀大人操勞,令我好生愧顏。我絕對相信侍讀大人的眼光,一切拜託侍讀大人做主便是了。”
趙啓不耐煩地插話道:“父皇親自過問下旨操辦的賜邸,那還會差了?裴侍讀。你嗦什麼?你不是說太子對謫仙居有興趣麼?儘可與飛虎侯直說。”
這小子將參賭贏來的百萬巨銀三下五除二便送了個精光。自然對這等求田問舍之事毫無興趣。徑自起身道:“楊大哥,話我是幫你代到了。成不成你們自個兒商量就好。前日你家老爺子說他那隻寶貝鸚哥被我逗雜了嘴,我得看看去。”
裴顯中年紀雖然不大,但察言觀色外加鐵面皮地功夫在東宮久經操練,滿臉肉麻的諂笑竟無半點遲滯絲毫不改:“太子殿下心境淡泊,一心只爲君父分憂。但求在操勞國事之餘,能偶享山水園林之樂。那謫仙居清靜幽遠,太子殿下前年便想置下。得聞越王提及侯爺有意出讓,便命小人順便前來相商。”
楊致當下眉頭微皺,隨即淡淡笑道:“我正是聽說太子早已有意將謫仙居置入名下,才與其原主說合。裴大人切莫誤會,謫仙居並非爲我所有,我只是做個牽線搭橋的中間人罷了。”
裴顯中聞言一愣:福王要是願意賣的話,早就賣了。他若不是送了這麼份重禮,那天你在金殿上會那麼賣力?說你只是個牽線的中間人,有誰會信啊?
PS:很多看官對楊致對待耿超與太子態度感到迷糊,我想看了下一章這個問題應該就不會存在了。求訂閱月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