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不是真言閣主,但她是靜萍的唯一的女兒,辛天逸也不會讓她犯險的。
作爲長輩,他有義務替逝去的好友、知己照顧她唯一的女兒。
作爲副閣主,他有責任和義務奉勸閣主不要做傻事。
當辛天逸以吉州多寶齋老闆的身份,遞了拜貼來求見時,把董翰宇和董琨明都嚇了一跳。
多寶齋這個名字起得淺顯易懂,大俗中自然帶着大雅,齋如其名,經營古玩字畫玉石等生意,老闆一直很神秘,在吉州有三富,董家莊,觀星閣,多寶齋。
觀星閣是觀月樓在吉州的分舵,多寶齋卻沒聽說是哪家的勢力,這麼些年以來,不是沒有人想要把多寶齋擠垮,或者到裡面鬧事,但想要擠垮它的人,往往自己的生意一落千丈,而鬧事的人,誰也沒有討到過好處。
因此,知道厲害之後,也沒有人找多寶齋的麻煩了。
多寶齋也絕對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且做生意真有一手,一年年壯大,一年年富有。
聽說多寶齋的老闆來訪,董翰宇和董琨明即使是出於禮貌,也得親自出迎的。這一見面,雙方都是互相打量。
辛天逸見董翰宇斯文儒雅,儒中帶剛,董琨明真爽正氣,粗中有細,心想這兄弟二人名不虛傳,一文一武,難怪能在吉州創下這樣一片基業。
董家兄弟見辛天逸劍眉斜飛,清雅飄逸似若隨風,而不顯羸弱,俊美翩然而不失陽剛,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份尊貴華採,笑容話語裡,不失溫潤清雅,既有文人仕子的斯文之氣,又有從骨子裡散發的天然尊貴之氣,不禁也是暗暗讚賞。
但是,寒暄過後,聽到來意,對方竟然只是來見顧汐語的,倒是讓董家兄弟心中生疑。
董翰宇道:“我那侄女還是個孩子,不知辛老闆找她有什麼事?”
辛天逸淡淡一笑,道:“前些日子,顧小姐說想買一幅畫,近日多寶齋得到幾幅好畫,特來恭請顧小姐前去鑑賞!”
董翰宇顯然對這個理由並不相信,就算是多寶齋中得了名畫,就算顧汐語曾經表示要買畫,但是這裡不是京城,顧汐語的身份,沒有幾個人知道,而且這孩子應該也不會隨便把她住的地方告訴外人。
再說,多寶齋的老闆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請客人小賞鑑字畫的事情,多寶齋的掌櫃出面就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何至於要那隱藏在幕後從沒露過面的老闆來親自登門請人?
董翰宇不動聲色地道:“辛老闆真是太看得起我那侄女了,她一個孩子,又懂得什麼鑑賞?竟能得辛老闆親自來請?”
辛天逸笑了笑,他自然明白這個理由董家兄弟不會相信,不過他也是答應了小丫頭閣主,對外人不能泄露她是真言閣閣主,不然她不幹了。所以,他便婉轉地道:“董家在吉州是何等卓然的存在,在下早有心拜會,不過深恐打擾,顧小姐雖是董家客人,多寶齋也不敢絲毫怠慢,董莊主太過謙了!”
好大一頂高帽子,董翰宇見辛天逸不肯說出原因,但對方已經給足了董家莊面子,以多寶齋老闆的身份,親自登門,禮數有加,自己若一味不許顧汐語見他,倒顯得失禮。
何況,他也不知道顧汐語和辛天逸是不是早就認識,還是問問顧汐語的意見爲好。所以他道:“辛老闆言重了,我這就派人去叫她來見辛老闆!”
辛天逸卻道:“不急,不急,字畫我也沒帶在手上,董莊主請顧小姐去多寶齋即可,去與不去,一切任顧小姐自己決定!”
本來還有些擔心的董翰宇聽了這話也是鬆了口氣,若是辛天逸強要見顧汐語,他倒要懷疑辛天逸的用意,但既然去與不去由顧汐語自己決定,也充分顯示了辛天逸的誠意。
其實辛天逸這時候心裡急得很,恨不得馬上見到小丫頭閣主,質問她怎麼把她的命當兒戲呢?不過面對董家兩位莊主,這卻是急不得的。
辛天逸離去後,董翰宇去錦屏閣找顧汐語,他還是擔心,顧汐語還是個小女孩兒,而辛天逸身份來歷顯然不簡單,光看那氣度,便是不凡,他這個做舅舅的不多關心怎麼成?
顧汐語自然是不在錦屏閣裡,好在錦屏閣裡除了灰衣衛之外,現下也沒有別人,顧汐語這次回來越發謹慎,連下人也不肯要了,更是告訴灰衣衛,除了董翰宇和董琨明兩位舅舅,不論誰都不讓接近這個院子。
董翰宇知道她的想法,自然一切依她。
進董靜萍的小院時,母女兩個正在院子裡曬太陽,董靜萍坐在椅上,椅上鋪着厚厚的軟緞,顧汐語伏在她的腿邊,和她說着話。
看到董靜萍舒心的笑容,顧汐語明麗的臉,董翰宇一時之間竟覺得不忍心打擾。
董靜萍的病況,顧汐語對他說過,他心中始終壓着一塊大石頭,妹妹的命隨時可能沒了,這樣溫馨美好的時光,於妹妹來說,還能享受多少日子?
還記得小時候,妹妹在他和琨明身後追逐,開懷而笑的臉,小丫頭長成大丫頭,他和董琨明外放,出京任職,幾年之後回來,大丫頭也嫁人了,每每看到靜萍和那個顧柏楊一起回來時,明明一副琴瑟和鳴夫妻恩愛的樣子,他卻總覺得不對勁。
但那時候只當是自己多想,是自己不捨得一直疼愛的妹妹嫁人,所以疑心生暗鬼,但後來每每回想,都很後悔,爲什麼沒能多問幾句,多留意一些呢?
妹妹豁達,即使一直被劇毒折磨,在生死線上苦苦掙扎,受了無數苦,痛起來連牙齒都要咬斷,卻始終淡定而平靜,明明清澈的眼神,總有些深不見底的感覺。
董翰宇隱隱覺得,妹妹的心中,應該有他不能觸到的深恨巨痛,但妹妹不說,他也沒有辦法,只能儘自己的能力,給妹妹一份溫暖安全的天空。
董翰宇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突然聽見一聲輕快的呼喚:“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