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山院的前廳裡,蘇夏錦看到正在對着那副中堂若有所思的師父。
那中堂上畫的不是迎客鬆,也不是一般的山水畫,而是一張動物圖。
一般人的中堂畫,即使是動物,也會選擇威風凜凜的老虎,或者張牙舞爪的龍,又或者祥瑞的麒麟,納財的貔貅,但這裡卻例外,竟然是一隻狐狸。
此時,東方慕卿便是對着那隻狐狸,揹負着雙手,凝神若有所思。
蘇夏錦站在門口,輕聲道:“師父!”
東方慕卿側過頭看她一眼,道:“錦兒來了!”
蘇夏錦走近,道:“師父你找我?”
東方慕卿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見她微低着頭,眼中一圈淡淡的灰影,不像之前那麼明亮清澈,不禁道:“你病了嗎?這纔多久不見,就瘦了?”
蘇夏錦勉強笑道:“沒有。”
東方慕卿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淡淡地道:“是西山別院那邊事太多?你也不用這麼費心了,我再派你五師兄去那邊幫你。”
蘇夏錦道:“師父,不是,我只是這幾天沒有睡好。”
東方慕卿又打量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道:“聽你令狐叔叔說,你在打聽試練的事情?”
蘇夏錦垂着的眼簾不禁一動,那天她去找張建華的事,果然他上報了,她點了點頭,道:“是的,那些人畢竟和我有一面之緣,我想起他們,便問了一問!”
東方慕卿見她並不擡眼看自己,眼神動了動,笑道:“錦兒,有事你可以直接來問師父!”
蘇夏錦擡起頭來,道:“師父,錦兒有些不明白,想向師父請教!”
看到她眼裡一絲激憤,一絲悲憫,東方慕卿的眼眸深了一深,笑道:“但問不妨!”
蘇夏錦道:“師父,我記得清楚,咱們這次到陸地上共招收了十名弟子,可是,當我二十天打聽的時候,才知道,這十人,僅僅只有四人活着。其他的七人,都已經死在瘴毒林,合歡河,以及師設立的試練之中。師父,你說過,試練不合格,你會派人把他們送上陸地,可是,他們卻死了,他們在醫島上無聲無息地死了。師父,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東方慕卿笑了一下,道:“錦兒,這就是你這二十多天來躲在西山別院,一直不回南山別院的原因?”
蘇夏錦看着他沒有說話,其實她的心裡糾結掙扎得厲害,師父的笑容還是那麼慈祥,師父的面容還是那麼慈愛,看着她的眼神還是那麼慈和,她不願意相信,那些因爲試練,就讓活生生的人死於非命的命令出自師父的口中。
東方慕卿走到一邊的椅上坐下,看着蘇夏錦,道:“看來這些天裡,你並不是在西山別院,而是去了試練之地了。”
蘇夏錦一怔,道:“我……我在西山別院。”
東方慕卿又笑了一聲,道:“錦兒,你從小就沒有學會說謊,再說,你就算說謊,也是瞞不了我的。”
蘇夏錦垂下頭,道:“是的,我是去了試練之地,就在……合歡河邊。”
東方慕卿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去試練地了。好在咱們醫島上足夠安全,不會有什麼能難倒你。只是人卻瘦了許多。”
蘇夏錦略略擡起眼,卻是執著地道:“師父,那些人也是人,他們只是想學好醫術而已,爲什麼你要設立這些試練的項目?讓他們白白丟了性命?”
東方慕卿目光中精光閃現,看着蘇夏錦,卻沒有說話,似乎在想着自己這個徒弟能接受到什麼程度,看着蘇夏錦有些激憤的眼神,他才道:“那是因爲,我需要的,是人才,而不是庸材!”
蘇夏錦不贊同地道:“師父,你要人才,咱們醫島也不缺,你挑着用就是。爲什麼要用這種方法?”
東方慕卿皺皺眉,臉色略沉:“錦兒,你是在置疑師父嗎?”
蘇夏錦擡起頭來,看到師父的目光,她心中突然有些遲疑了,從小到大,她從沒置疑過師父,在她的心裡,師父就是神祇一樣的存在,醫術高明,起死回生,她的命是師父撿回來的,她的醫術是師父教的,她這是要置疑師父?
可是,那試練,那些無辜而死的試練人員,習語,宇凌……
蘇夏錦覺得心裡十分矛盾,十分糾結。
東方慕卿淡淡地道:“錦兒,你說的沒有錯,我要一般的人才,在醫島直接選就是了,但是,我要的不僅只是一般的人才,我要的是千錘百煉的人才,所以,這卻是非從島外去選不可,一來,他們不是醫島上的人,師父不用對他們存着不忍之心,二來,他們可塑性強,適應得了的,便是師父要的人,適應不了的,也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了。”
蘇夏錦難以理解地道:“爲什麼,師父?你要這些人才,到底要幹什麼?咱們醫島與世無爭,自給自足,日子過得不好嗎?爲什麼還要這樣做呢?”
她隱隱覺得,師父所說的這些人才,應該有着不一般的目的,以醫島本身的現狀來說,要那些人才有什麼用?
師父到底是打着什麼主意,纔要這樣的人才?
東方慕卿淡漠地一笑,他只是坐在那裡,這一笑,卻透着滿面的威棱,他道:“錦兒,師父的事,你還是不要管。這些知道了對你也沒有什麼好處。難道你懷疑師父是壞人?另外,師父告訴過你,島上不能收留身份不明的島外之人,你還記得嗎?”
蘇夏錦見到東方慕卿威嚴的眼神,剛纔的質問突然就沒有了勇氣繼續問下去,師父這些年裡管理醫島,醫島上風平浪靜,一切井井有條,而且,師父對她那麼好,她是不該懷疑師父的。
只是,試練的那些人的生死,卻又是橫在她心頭的一根刺,一直刺痛着她,讓她十分痛苦。她不知道她能做什麼,她低聲道:“記得!”
東方慕卿道:“聽說,這次有外人闖入醫島,還上了南山別院,你可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