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幾次,上官雲清都險些跌倒,踉蹌的腳步像是隨時都會跪下去,可是,他依然堅持,依然跑着,雙手緊握成拳,依稀看得見掌心被指甲戳破流出來的淺淺血線。
回到臺上時,上官雲清的雙‘腿’都在打顫,他儘量讓自己站得再直一點,儘量讓自己不要表現得如此狼狽,但蒼白到開始發青的臉‘色’和不停抖動的雙‘腿’依然出賣了他的真實狀況。他的體力已經透支了,他甚至覺得滿目猩紅,連耳朵裡都是血腥。他甚至試着張開嘴想要說話,可嘴‘脣’蠕動了好幾次,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沐之秋臉‘色’刷地變了,她有種急切的衝動,去tmd拓展訓練,去tmd虎賁軍和靜安王朝,靜安王朝又不是雲清一個人的,憑什麼要讓雲清獨自來揹負如此沉重的責任?她要帶雲清回“歡樂谷”去,回去繼續做他們的遊醫,平平淡淡地生活,快快樂樂地治病救人,再也不參入到這烏七八糟的俗世紛爭和權利之戰中來了。
“咳咳!”蕭逸不動聲‘色’地伸手握住他瑟瑟發抖的小妻子,輕咳兩聲,對一旁的冬果道:“給上官丞相倒杯熱茶去去寒!”
“諾!”冬果雙眸含淚,顫抖着雙手將茶水奉上。
上官雲清伸手想接過茶水,雙手一抖,卻沒有接牢,茶水已潑灑出少許。
“先生且慢些喝,這是王妃專‘門’替先生泡製的黑茶,可提神醒腦強身健體!”
眼眸一閃,不由自主看向之秋,淋漓的汗水有點模糊視線,但上官雲清還是看得清之秋正死死咬着下‘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眸中噴火,帶着無限心疼與鼓勵。
這般,他便無所畏懼了。就像當初在“死亡谷”他和她共同面對生死挑戰極限一樣,不過是區區跑步,還能累死他不成?
挑‘脣’一笑,“謝謝靖王妃!”
端穩茶杯,一飲而盡,一股濃郁的苦澀順着咽喉涌入肚腹,便像是咬破了苦膽,連鼻孔裡都透着苦澀。
被血腥充斥的腦海頓時一派清明,滿嘴的苦澀不知不覺中竟品出了些許回甘。好醇香的味道,好令人回味的感覺。之秋說得不錯,這種叫咖啡的東西確實是能提神醒腦強身健體的好茶。
再喘幾口粗氣,上官雲清感‘激’地衝蕭逸和沐之秋點點頭,視線回攏重新掃向‘操’場上的黑白兩隊,一‘挺’‘胸’膛,上官雲清再次厲聲問:“本督軍方纔的話爾等可聽明白?還有沒有其他問題?”
“有!”話音才落,賽廣便喝道:“本將軍想問問上官丞相,我們白隊和夜襲統領的黑隊比賽,輸贏之後會有什麼獎懲?倘若沒有獎懲,我們還有什麼比賽的必要?”
“問得好!”眉頭輕挑,上官雲清的視線緩緩從每個兵士身上掃過,“所謂勝者王敗者寇,所以比賽輸掉的一方會被另一方吞併,白隊贏,便不會再有黑隊,白隊若是輸了,賽廣將軍和你手下的這三十個人便會被編入黑隊,組成更強大的黑隊。如此,可還有異議?”
這話說得當真刺耳,白隊輸了便被編入黑隊組成更強大的黑隊?賽廣的表情登時僵硬起來,這個上官雲清是在嘲笑他們白隊,還是在故意貶低白隊爲黑隊鼓勁加油?難道圍着‘操’場跑個十圈八圈,他就有資格對褚國水師冷嘲熱諷?
“那還賽個什麼?上官丞相想判誰贏就判誰贏吧!反正最後大家都會變成一隊,還分什麼黑隊白隊?”
上官雲清面‘色’從容,眸中眼神卻如同鷹隼般犀利,“賽廣將軍是對本督軍制定的比賽規則有異議?”
“是!”賽廣拍拍‘胸’脯,毫不畏懼。
上官雲清蹙眉,目光轉向黑隊,“夜襲隊長?你們黑隊呢?”
“黑隊沒有異議,願意服從督軍的命令!”
好!沐之秋不由衝夜襲豎豎大拇指,看,這就是她‘操’練出來的人,賽廣手下的兵和夜襲他們比起來,簡直就是一羣烏合之衆。
沐之秋的表現實在太高調了,白隊衆人臉上頓時顯出憤怒,尤其是賽廣,憋屈得差點沒衝上臺去。靖王妃乃是他發誓要保護的人啊!雖說夜襲是王妃的親衛隊,但這般厚此薄彼,靖王妃到底有沒有把他賽廣放在眼裡?
今日才知,原是他賽廣高看了靖王妃,不過也是個喜歡以貌取人,護短庸俗的‘女’子罷了。
蕭逸的鳳目一眯,冷冷地掃向場中漸顯不安分的白隊,賽廣等人頓覺一股涼意撲面而來,再不敢有任何動靜。靖王爺雖表現得沒靖王妃那麼高調,但這般利刃般指責的眼神,已明明白白表明了他的立場,白隊衆人心頭那股憤懣竟被靖王爺強大的氣場硬生生壓抑下去,就連賽廣都敢怒不敢言,憋屈得更加厲害。
蕭逸心中冷笑,他的小‘女’人從來都護短。賽廣手下的水師可不是酒囊飯袋,他們到底有多強大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在儲國的五個月,他甚至有種感觸,自己爲何不是褚國水師的一員?
很明顯,賽廣將軍這是在跟雲清唱反調,不管雲清說什麼,他都會反對,夜襲越聽話,賽廣將軍越氣惱,反正就是一根筋擰到底,看你怎麼辦?
這種情況下,若你沒本事降服他們,活該被他們欺負嘲笑,可一旦你讓他們心服口服,這些都是在戰場上與你有割頸之‘交’的兄弟,他們會爲你拼命,哪怕剩下最後一口氣,他們也會衝在最前面替你擋住致命的那一刀,這便是軍人的憨直可愛之處。
蕭逸不想去提醒他的小‘女’人,他的秋兒何其聰慧,豈能看不出其中的厲害?這般堂而皇之地當着賽廣將軍的面去誇讚夜襲,秋兒分明就是在‘激’將,他的小‘女’人是在用最粗暴的方式‘激’怒賽廣,讓賽廣在最自傲的時候受挫,從而輸得心服口服。
當然,他的小‘女’人有多難搞,報復心有多強蕭逸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得罪誰都可以,這世上唯獨不能得罪他蕭逸和上官雲清,但凡得罪了他們二人,便是打不過你,他的小‘女’人也會用口水噴你滿頭滿臉。
賽廣既然得罪了他護短又刁鑽的寶貝娘子,活該受氣。
不知道爲什麼,秋兒如此信賴雲清的同時,蕭逸也沒對雲清產生過懷疑,他和他的小妻子一樣,幾乎認定了在這場樹立威信以德服人的對決賽中,雲清一定會贏。
上官雲清眸中隱過厚重的情緒,他一直不喜蕭逸這個人,當然蕭逸也不喜他,可是,他不得不承認,這世上,除了之秋,蕭逸是唯一一個懂他的人。或許正因如此,蕭逸才能擄走之秋的芳心。所以,便是他不喜蕭逸,依然對蕭逸心服口服。
今日蕭逸無聲地助他,這份情,上官雲清銘記在心。
“那麼,白隊其他人可有異議?”聲音不大,上官雲清卻如一杆‘挺’拔的槍立在陣前,平白讓人生出一股仰慕之心。
白隊微微愣怔,然而僅僅是一瞬間便炸開了鍋。
“有!我們都有異議。”
“這什麼熱身賽?什麼拓展訓練?簡直就是欺負人。”
“就是,不比了,我們都不比了,直接和黑隊併成一隊就行了!”
“這個主意好,直接併成一隊,然後讓賽廣將軍當我們的隊長!”
“放肆!”上官雲清突然厲聲道:“今日,本督軍就告訴你們,不比也得比,誰來當隊長更不是你等說了算。你們既然站在了這裡,便由不得你們自己做主了。正所謂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本督軍不管你們曾經是靖王爺的暗衛還是褚國國君的親信,站到了這個賽場上,你們就是本督軍手下的兵。所以,不管比賽誰輸誰贏,當最後組成一隊時,你們都是一個團隊的隊友,贏得比賽的那個隊的隊長才能做最後的隊長。到那時,如若你們之間發生挑釁和內訌,不管是誰,斬立決!”
嗬喲!好氣勢!‘脣’角一彎,沐之秋樂了,睫‘毛’上的淚水還未乾透,臉上已浮現出一個詭譎的不懷好意的笑容來。
她能不能衝上去讓雲清給她籤個名呀?嘿!神仙般處事不驚雲淡風輕的上官先生,雷霆一怒當真讓人不敢小覷。便是這股大義凜然的殺氣,只怕也能將賽光等人唬住。蕭逸果然慧眼識英雄,成也蕭何敗蕭何,雲清,好樣兒的!
果然,一句斬立決一下子就把人震住了,夜襲和賽廣都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看向蕭逸和沐之秋。不待他夫妻二人有所反應,上官雲清卻大手一揮手,便有數十名身披鎧甲的虎賁軍魚貫而入,人人手裡竟都握着長劍,夜襲和賽廣心頭一驚,同時變了臉‘色’。
沐之秋和蕭逸對視一眼,眸中皆浮現出瞭然。
昨日雲清來尋蕭逸商議調集五十名虎賁軍時,蕭逸只說了一句話:“雲清乃虎賁軍副將,不過調用幾十名虎賁軍,以後這等事情,無需向我稟報,直接執虎符去虎賁營內領人便是。”
他夫妻二人當時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眼下看來,倒是他倆疏忽了,原來雲清一早就料到會遇見這樣的阻力,不僅做好了苦‘肉’計的準備,連武力鎮壓都謀劃好了。
這樣未雨綢繆神機妙算的雲清,讓沐之秋喜憂參半的同時卻讓蕭逸有點心驚‘肉’跳,然而,他卻非常期待雲清接下來的表現。
虎賁軍們看見站在臺中督戰的不是靖王爺乃是上官丞相時,皆有些愣怔,不過靖王爺和靖王妃既然都在場,便是認可了上官丞相,如此他們只管服從便是,倒也無一人面存異‘色’。
衆人皆以爲這般威懾之後,真正的較量便開始了,不料,上官雲清又道:“白隊帶頭起鬨,不聽指揮,乃是本督軍這個名譽隊長無能,是本督軍之過。因此,本督軍願意承擔責任,以身代過。”
沒等衆人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上官雲清的下一句話已鑽進了衆人的耳朵裡:“方纔,本督軍一共聽到了十幾個人的嘈雜聲,如此,每人五圈,按照二十人爲標準,本督軍罰跑一百圈,以此爲戒!”
上官雲清跑出去足足二百米,衆人才從震撼中反應過來。
沐之秋的眼眸中都是淚,她料到了結果,甚至料到了過程,但還是沒有料到過程會如此慘烈,倘若知道,她如何會以這次拓展訓練爲契機將雲清推上舞臺?
一百圈?一圈就是八百米,一百十圈是什麼概念?那是八十公里,以雲清的體質,他如何能跑下來?就算跑到明天早上,跑到吐血,只怕雲清也跑不完。可是,以雲清清矍孤傲的‘性’子,只怕不跑完這一百圈,他死都不會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