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褚雲鵬和香香公主吃了一驚,都疑惑地看着她。
老頑童急得不停翻眼珠,現下該怎麼辦?他要不要直接揹着秋兒逃跑啊?可是,他們逃跑了,逸兒和楠兒該怎麼辦?該死!早知道是這種情形,何苦非要讓逸兒和楠兒去軍營,大家一起跑路多好?
“我說未必!”沐之秋一字一頓,擲地有聲:“天無絕人之路,你們的血液不能與表哥的配對,並不代表我的也不行,我也是褚天凌的親人!”
“啊?”老頑童最先呼出聲來:“王妃不可,你現在有……”
“阿生,沒什麼不可以,不過是失點血,傷不了的,阿生不相信我的醫術,難道也不相信你自己的醫術?”
老頑童覺得頭皮都快被人揪起來了,哪裡是爲師不相信自己的醫術?只是,只是這不是鬧着玩兒的,萬一有個損傷,逸兒那個兔崽子還不將爲師千刀萬剮?
下意識地用手撫摸了一下平坦的小腹,沐之秋淺笑:“放心吧,阿生,我絕不會用自己來冒險的!”
這還不算冒險,倒是什麼纔算冒險?臭徒弟,你害死爲師了哦!老頑童沒有表情的死人臉登時皺成了萬壽菊。
沐之秋有種奇怪的感覺,這正是倭國質子想要讓她看見的結局。這是一場早已設計好的陰謀,他們正按照某個既定的軌跡一步步邁進去。更像是一場遊戲,精神病最喜歡的遊戲,只能意會不可言傳。如果要追本溯源的話,大概從幾個月前她爲蕭夜驗屍時就開始了。或者說,其實從她那次被四公主和十三皇子當做七公主蕭玲兒時就已經縈繞在她身邊展開了,只是她一直沒有察覺而已。
往事歷歷在目,幾個月前,從裳雲突然帶人血洗靖王府開始,到他們毀掉密室成功脫困而歸。精神病不想她死是一方面,蕭逸和老頑童的自身強大也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天時地利人和他們全部佔盡。所以,能活着回來沐之秋絲毫沒有懷疑過,她甚至覺得是他們的運氣實在太好。
可是現在回頭想想,沐之秋卻覺得所有的一切都太順利了,似乎都在按照一個既定的軌道悄無聲息地發生。
一個遊戲的開發者,自然希望有人來參與他的遊戲,但遊戲如果沒有人能過關,這款遊戲就會失去存在的價值,開發者的奇思妙想也不會被人認知。所以,電腦高手在打一套遊戲時,不管過關有多麼難,最終,他總會贏,通關只是遲早的事情。
倭國質子想要的是不是這樣的結果?她費盡心機,甚至邀請了蕭逸和老頑童一起和舅舅歃血爲盟,最終的結局卻是一場玩笑,他們的下場會有多慘?
不妨設想一下,倘若裳雲帶人血洗靖王府的時候正巧遇到她,她可有天賜良機像“死亡谷”那般與雲清生還?倘若精神病將她丟在綠萼梅樹下,將她擄走的不是玩偶師,而是那個幕後之人,她可有機會逃脫?倘若蕭逸不是在老頑童的相助下一路追蹤到海上,她可有機會脫困?倘若蕭逸和老頑童不是奇門遁甲的行家,她也不懂光化學反應的原理,他們可能奇蹟般將小島毀於一旦並順利逃離?
一個偶然那叫偶然,兩個偶然可以理解爲巧合,三個甚至更多的偶然那就只能是人爲。
若是他們沒有順利從海上歸來,真正的蕭夜會死嗎?精神病會使用偷樑換柱之計金蟬脫殼嗎?
沐之秋說過,精神病的腦子和正常人不一樣,你永遠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但有件事沐之秋清晰地感覺到了,精神病並不想讓她死,至少現在不想讓她死。
種種跡象表明,那個隱藏在宮裡的幕後之人就是皇后,雖說沐之秋還沒搞清楚皇后非要殺她的動機,但她絕對相信皇后要殺她的決心。
顯然,精神病(或者叫倭國質子)和皇后是一夥的,表面看起來皇后是倭國質子的主子,但倭國質子似乎並不買皇后的賬。一個派出千名倭國死士翻越“死亡谷”來刺殺她一人的女人,勢必是個心如蛇蠍不留餘地的女人。這樣一個女人,爲什麼能夠容忍倭國質子的一次次搗亂,甚至是破壞?難道皇后也和前皇后一樣愛上了倭國質子,因愛生恨,纔不殺她不罷休?臥了個槽,蕭良和蕭楠不會是倭國質子的兒子吧?
沐之秋覺得自己實在太邪惡了,趕緊搖搖頭將這個想法驅逐出腦海。不可能的,單看蕭良和蕭楠的長相,尤其是蕭良,若是斂去周身溫文爾雅的氣質,簡直就是蕭逸的翻版,這要不是一個爹傳下來的親兄弟,沐之秋都敢把腦袋割下來給倭國質子當球踢。
所以沐之秋更想不通,要說皇后因愛生恨,她恨的人也該是孃親好不好,恨自己做什麼?倭國質子又不是蕭逸,她沐之秋可沒有大爺控的愛好,就算倭國質子把她妄想成孃親,她也不可能愛上他好不好?皇后有什麼理由對她恨之入骨?難道是爲了蕭良?
不對,皇后這個媽有這麼心疼自己的兒子麼?若是真的疼,皇后該設法破壞她和蕭逸的婚姻,促成她與蕭良纔對,爲什麼非要殺她?難道殺了她,蕭良就能清醒過來勵精圖治?皇后這般,到底所圖爲何?
還有,如果這一切都是倭國質子的陰謀,他爲什麼要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和蕭逸毀滅藏有大量火藥的小島?難道那些足以將地殼炸穿的火藥倭國質子不知道怎麼使用?
而且,他爲什麼要引出老頑童?難道倭國質子是想替玩偶師報仇?
沐之秋可不相信倭國質子有這麼尊重他那個妖怪般的玩偶師師父,那麼,他讓老頑童參與進來是爲了什麼?是因爲雲清嗎?
假如將上回被擄的海上遇險、蕭夜之死看作是一場熱身賽的話,這次幾乎照搬全抄的雷同顯然是一場真正的較量。沐之秋毫不懷疑此時此刻倭國質子正看着她,就和上次她給蕭夜驗屍一樣。當所有的人都以爲罪魁禍首已經離開了靜安王朝時,他會在她的大婚上突然出現。那麼,這次,倭國質子是不是也打算再搞個突然襲擊?他會在什麼時候出現?
這個腦子缺氧的精神病他到底想幹什麼?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沐之秋跟褚國國君開了個大玩笑醫死了褚國太子?一次性將蕭逸、她、生死門門主和褚天凌一網打盡?讓狂怒下的褚雲鵬喪失理智,血洗靜安王朝的土地?
有沒有可能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倭國質子想要圓自己的一個妄想呢?換頭術?他挑起各國矛盾,殘害黎民百姓,導致生靈塗炭,只是一個遊戲,爲的是迷惑住所有的人,趁亂將她的腦袋換到孃親的身體上,讓孃親復活,跟他一樣,做一個不生不死的妖怪?
如果這個解釋能成立的話,那就是倭國質子的陰謀皇后並不贊同,甚至極力反對,所以,在倭國質子對換頭術存在妄想,將天下攪得動盪不安時,皇后才步步緊逼地想要置她於死地。
太荒謬了!折騰那麼一大圈,所圖只是她沐之秋的腦袋?要不是她的思路有問題,就是她的腦子有問題。
沐之秋記得名偵探柯南曾說過一句非常著名的話:“真相只有一個,一旦你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事實,那麼剩下的,不管多麼不可思議,那就是事實的真相。”
所以,當所有合理的解釋都被排除之後,那個看起來最不合理,最像悖論的解釋,恰恰就是真相。
現在,沐之秋要做的,便是將所有這些可以看到的,合理的解釋一一排除,找出那個始終帶給她悖論感,卻跟個泥鰍一般滑不留手讓她捕捉不到的真相。
“不管你想做什麼,這次,我絕不會按照你既定的路線來走!”咬牙說出這句話,沐之秋的眸中閃過堅定的寒芒。
一擡手,採血針已刺破了手指,猩紅的血液滴落在琉璃載玻片上,像一顆豔麗的瑪瑙石。
八隻眼睛緊緊盯着載玻片上的兩滴血液,眼睜睜地看着它們越靠越近。
輕輕一撞,兩滴血液終於碰到了一起。
最緊張最期待也最害怕的人莫過於褚雲鵬了,一方面,他強迫自己要相信沐之秋,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這是癡人說夢。連他這個老爹的血都不能相溶,秋兒的血怎麼可能和天凌相溶?秋兒身上一半的血液可都來自於沐忠國。
褚雲鵬的擔心害怕只維持了兩分鐘就消失了,因爲事實就擺在眼前,沐之秋的血液和褚天凌的沒有發生凝集反應。
重重鬆了一口氣,沐之秋衝褚雲鵬輕輕一拜:“舅舅!這個結果是我最開始沒預料到的,但好在亡羊補牢爲時不晚。現在,阿生和我要做些準備才能給表哥實施血液透析,所以請舅舅和香香妹妹暫時迴避一下。”
待褚雲鵬帶着香香公主出去後,老頑童一把拉住沐之秋的袖子:“秋兒你不是認真的吧?”
“當然是認真的!”
“爲師不同意……”
“不同意就算了,反正血透機香香也會使用,師父不願操作,我讓香香來操作好了!”
“瞎胡鬧!”老頑童急得捶胸頓足:“你和褚天凌都不是兔子,這哪裡是一兩管血就能解決的問……”
“我沒說抽一兩管血就行,想要讓褚天凌醒過來,至少得給他換上一千毫升的新鮮血液,否則透析沒法做?”
“一千毫升?”老頑童像看見了鬼一般看着她:“你曾多次告誡爲師一個人身上只有四千到五千毫升血液,一次獻血最多不能超過四百毫升,否則會發生比較嚴重的身體損害。現在你卻要給褚天凌換一千毫升的血液,你是不是瘋了?”
“那師父覺得可還有其他法子?帶着我逃跑?蕭逸和蕭楠怎麼辦?就算我們成功逃跑了,靜安王朝的百姓能逃到哪裡去?師父雖不是靜安王朝人氏,但到底在那裡生活了大半輩子,靜安王朝乃是師父的第二個故鄉,師父定然也和我一樣不願看見兩國百姓死於非命。所以師父還是快點吧,莫要耽誤太久把蕭逸引來了!”
“你知道逸兒不放心還如此,你,你……”
“師父倒是幫不幫我?”愈發不耐,沐之秋皺眉轉身:“不幫的話師父就回驛館去同使團一起等着,我喚香香進來便好!”
“幫,幫!爲師幫你!”擋住沐之秋老頑童幾乎要哭出來,“反正秋兒就是吃定爲師了,有什麼事都讓爲師替你擔着好了!也不知你是師父還是我是師父,每回都如此強硬地逼迫爲師,連這種事情都要讓爲師給你背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