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秋雖然只見過冬果一面,但對她的印象非常深,冬果身形與她相似,長得卻比她不知美出多少倍。如今那張花容月貌的臉竟變成這樣,對於一個尚未出嫁的古代女子,這種打擊,應該比死亡還要可怕吧?
此時說什麼安慰的話都是虛情假意,抱頭痛哭也難解冬果心中的傷痛,沐之秋索性衝冬果粲然一笑,道:“冬果?我且問你,你願不願意隨我一同去‘死亡村’?”
冬果一下子就愣住了,王妃此時過來是她完全沒料到的,但既然來了,便也知是來探視她的,怎麼會突然說出來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難道王妃看不出來她可能活不了幾天了嗎?
冬果心思聰慧,雖然不太明白王妃爲什麼會這麼問她,卻也看得出王妃不像是在開玩笑。尤其是王妃那一臉燦爛的笑容,突然就將籠罩在她心頭的陰霾全都驅散開去,竟讓她不由自主地產生出求生的本能來。
其實“死亡村”對於冬果來說一點兒也不可怕,當初蕭逸獨闖“死亡村”時,她和夜襲便要跟了去,只是蕭逸傳令不許任何人隨行,她才作罷。如今沐之秋竟提出要帶她去“死亡村”,那就是說自己還可以像以前那樣侍奉王爺,報答王爺的救命之恩嗎?
只是,自己的這張臉,該如何面對王爺?王爺那樣一個金砌玉雕般的人物,豈能讓她這麼個醜八怪污了眼睛?
見冬果又驚又喜,眼眸中滿是震驚和疑惑,沐之秋忙解釋道:“我不是讓你跟我一起去‘死亡村’送死,要你去是因爲我知道一種整容手術,這種整容手術雖然不一定能把你的臉變得和以前一樣美,但卻能恢復七八分。只是我一個人做不了這種手術,必須要上官雲清幫忙才行,而上官雲清現在就在‘死亡村’裡,所以我只有把你帶到那裡去,才能治好你的臉。不過你別怕,‘死亡村’現在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那裡一點兒也不可怕,所有的麻風病人都被治好了,你看我和你家王爺在那裡住了那麼久都毫髮無損地回來了,所以你也不會有事。我保證,一定能讓你漂漂亮亮地從‘死亡村’裡走出來。”
冬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今日爆炸發生後起,她就沒想過自己還能作爲一個人走出這間屋子。現在,王妃不但要救她,還要給她醫臉。
冬果登時淚如雨下,哽咽道:“奴婢願意,只要王妃不嫌棄奴婢,不管到哪裡,奴婢都願意跟着去。”
“好好!”沐之秋將她扶好躺下,寬慰道:“你不要害怕,也別太擔心。眼下你臉上的傷我得幫你處理一下,你先好好躺着,我回凌霞殿去取藥,一會兒就回來。”說完,不顧冬果的阻攔,便拉着青影前往凌霞殿。
青影提議讓沐之秋去看望冬果完全是無奈之舉,眼看着王妃與王爺之間產生了誤會要離開靖王府,她只好將重傷的冬果搬了出來。
青影只和沐之秋接觸了幾個時辰就看出王妃是個極其善良又好相處的人,這樣的王妃,青影只能靠博取她的同情心來挽留她的腳步。她搬出冬果時,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只想着能拖一時便是一時。
其實冬果受傷的事情在靖王府是保密的,夜襲傳令不許任何人探視,所以連御醫都沒敢請,只讓她草草替冬果清洗了一下身上的血跡。
青影和冬果都明白夜襲的做法是正確的,雖說冬果的身份不一般,但王爺沒回來之前,誰也不知道丞相府的情況,因此誰也不會對夜襲的安排提出異議。倘若王爺回來後能抽空來再見冬果最後一面,那樣冬果便死而無憾了。
青影對沐之秋瞭解的不是太多,王爺的事除了夜襲之外,府裡也沒有下人敢去打聽,所以她並不知道沐之秋懂醫術。讓她沒想到的是沐之秋在見到冬果之後,二話不說,直接承諾能醫治好冬果的臉,而且還說做就做,當下就要給冬果醫治。
雖說青影覺得冬果的臉傷成這樣要想恢復容貌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看着王妃信心篤篤的表情,她在震驚之餘還看到了希望。此時沐之秋在她眼睛裡就是菩薩轉世,哪怕沐之秋只是胡亂說自己會整容手術,青影也深信不疑。
剛纔和蕭逸慪氣急匆匆地跑出來也沒有想那麼多,看見冬果,沐之秋纔想起來自己的衣物和包袱都留在凌霞殿的內殿裡了。
包袱裡有幾種治療外傷的草藥,是她臨出“死亡村”時上官雲清親手交給她的。沐之秋對中草藥不是太熟悉,但上官雲清在這方面的造詣卻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上官雲清配製的草藥雖不能說起死回生,但治療炸傷應該沒有問題。
冬果臉上的傷不及時處理的話,很快就會腐爛感染,萬一演變成菌血症或者敗血症那就麻煩了。所以此時沐之秋根本顧不上自己和蕭逸之間的那點小矛盾,滿心想的都是冬果的傷,拉着青影一口氣就跑回了凌霞殿。
走到門口正準備推門進去,便聽見蕭逸說:“本王以前有愧與秋兒,今後,無論如何本王也不會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不管是誰,本王都不允許,沐忠國也同樣不行。”
沐之秋伸出的手一頓,猛地愣住了。蕭逸和蕭良在密謀,他們提到了自己和爹爹。
愣怔間,卻又聽蕭良說:“可是三哥,你這般委屈自己,若是之秋知道了,你讓她情何以堪?”
“此事一定不能讓秋兒知曉,便是她將來怨恨與我,本王也要讓她快快樂樂地享受親情,此事到此爲止,你自去安排,不必再來報我!”
自己是不是錯怪蕭逸了?他此時說話的口吻和心意,再聯繫剛纔夜襲告訴她的那些事,怎麼可能莫名其妙地嫌棄自己?難道是爹爹?
沐之秋心頭一驚,她到底是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人,這具身子雖然本能地渴望沐忠國的父愛,但她心裡卻並不糊塗。今日在地室內見到孃親的遺體時,她就有種不太好的感覺,爹爹對孃親的愛像是有點走火入魔,以後爹爹不會走極端吧?
倘若蕭逸是因爲這個緣故,怕她知道爹爹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而傷心,所以才故意說那些話讓她迴避,那蕭逸也太小看他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蕭逸的這份心,沐之秋還是很感動的。這世上倒是有幾個人能這樣護着她、替她着想的?真想不到當初那個親手將她送去“死亡村”的冷麪王爺也有這麼溫情體貼的一面。
擡手一推,沐之秋便走了進去,正要說:“什麼事情不能讓我知道?明明知道我知道了會怨恨你,幹嗎還要做?蕭逸你腦子壞掉了嗎?”可是才一進門便對上了蕭逸尚未來得及收起來的目光,那眼眸中都是糾結的癡纏,還有化不開的心疼和寵溺,沐之秋已經滑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又給吞了回去。
好!這廝腹黑是不是?他喜歡自己折騰自己是不是?那好,看誰能折騰得起誰。她就不相信了,自己還改不掉他這個臭毛病。
臉上如同凝結着厚重的冰霜,沐之秋一句話也不說地走了進去,那表情冷漠得能結冰,竟比她先前出去的時候還要冷冽幾分。
蕭逸和蕭良驚得同時站了起來,蕭逸倒還能保持冷靜,蕭良卻脫口說:“之秋?你怎麼又回來了?難道夜襲和青影沒有……”才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蕭良趕緊又閉上了嘴巴。
夜襲和青影?就說夜襲今晚怎麼像狗皮膏藥般貼着她不放,果然有其主必有僕,他就知道夜襲是蕭逸安排好的。
倒是青影,真沒看出來,不顯山不露水,溫吞吞的,卻原來也是蕭逸安插的一顆棋子兒。好,很好!既然要演戲,大家一起演,看誰演得過誰。
眉頭一蹙,沐之秋計上心頭,只衝蕭良點了點頭,連看都沒看蕭逸一眼,腳步不停地直接往內殿走,就好像壓根沒聽見蕭良的問話。
蕭逸的心差點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她怎麼又回來了?她有沒有聽到點什麼?可是,直到沐之秋拎着包袱從內殿裡走出來,他也沒看出來她有什麼反常,不由地,心中又惱怒起來,夜襲這個笨蛋,自己那麼相信他,他難道什麼都沒對這個聰明的時候比誰都聰明,笨起來卻又比豬還要笨的女人說嗎?
還有青影,費那麼大勁讓她見機行事去接觸秋兒,她都做了些什麼?居然攔不住他的女人,自己養這些酒囊飯袋到底有何用?真應該直接拉出去砍了。
就這麼一閃神,沐之秋已經從蕭逸和蕭良面前走過去,已經走到了外殿門口。
沐之秋倒要看看,蕭逸多能沉住氣,有本事他一輩子都擺着那張拽拽的臉別理她。
“八弟!”蕭逸終於怒吼出聲。
眼看秋兒的一隻手已經伸出去準備推門,可八弟這個蠢貨卻還傻愣愣地張着嘴看着,居然連攔都不攔一下,當真要氣死他。
蕭良被蕭逸的怒吼嚇了一跳,這才從吃驚中清醒過來,忙問道:“之秋?你這是要到那裡去?”
“哦!我讓夜襲和青影先去休息了,反正我取了包袱就要離開,他們倆留下來也沒用。”沐之秋答非所問,一隻手已經推開了門。
蕭逸的臉都要結冰了,這個死女人不累死他就不甘心,連口氣都不讓她喘。
一、二、三還沒數完,沐之秋的手腕便被蕭逸握住了,“你要回丞相府去?”
這廝反應倒是快,先前氣惱的時候自己腦子裡確實有這個念頭,他竟猜出來了。“那是我家,我不回去還能去哪兒?”
“不許回去!”
“不回去?住哪兒?你這兒?你是我什麼人哪?我爲什麼要住在你的府裡?我又沒賣給你!”用她一貫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對蕭逸說:“有些人嫌我頭髮長見識短,嫌我聒噪,又怕我嘴快會壞事,我倒也有些自知之明,乖乖地消失,省得讓某些人一看見就心煩。”
這番話裡明顯帶着譏諷的味道,難得的是她居然是用調侃的口氣說出來的,而且還是笑眯眯地說出來的。
“本王沒有!”蕭逸登時氣結。
這個死女人,她是不是缺心眼兒?自己的一番苦心她不但不領情,還說出這樣的話來,偏偏自己還一句嘴都插不上。要不是八弟在這裡,現在他就會讓她嚐嚐胡攪蠻纏的代價。
“沒有什麼?沒有親自把我攆出去很遺憾是不是?”輕描淡寫的口吻,毫不在意的表情,還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眸中卻透出冰冷的寒光。
即便是蕭逸,心中也不由打起鼓來,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可是,此時他即便是反悔了想要解釋,只怕也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