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煌先是笑了,“還算不愚鈍。”
北堂妖知道他是在說自己,只是似笑非笑地挑了眉道:“夜王爺時而誇民女絕頂聰明,又時而說民女不愚鈍,不知在夜王爺眼裡,民女是否也是這麼多變?”
夜煌但笑不語,鬱淨鍾靜立在一旁,眸光溫和清潤,帶着絲絲柔柔的暖光,落在夜煌身上,便是繾綣無比。
“主上,您要淨鍾做什麼,淨鍾絕無二言!”她忠心耿耿的模樣落在北堂妖眼裡,便帶着幾分護短的意味。
北堂妖不是不知道鬱淨鍾此言何意,鬱淨鍾這個時候表示忠心,無非是要她看看,真心願意跟隨夜煌的人從未有怨言!
“鬱姑娘的忠心天地可鑑,民女佩服!佩服!”北堂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完這話,夜煌和鬱淨鍾都是一怔。
鬱淨鍾瞧着北堂妖恬靜淡然的容顏,內心的疑問幾乎要衝出口。嫉妒叫女子發了狂,誰都知道夜煌身邊多了個能吸引夜煌注意力的女子,偏偏這女子身份神秘,若非她親眼所見,她絕對不知道夜煌竟會對女子有這麼柔情的一面。
望着夜煌攜帶着北堂妖飛身而入的一瞬間,她的心驟然收緊。
而這一切,北堂妖並不知道。她望着鬱淨鍾,內心的澎湃還沒有停止。
就是這個鬱淨鍾,她隻身女扮男裝入朝堂,又進後宮,雖則是爲了夜煌的命令,卻在冷宮關照她近十年!若不是鬱淨鍾,恐怕她沒法活到看着上官寒死的那一日。
“你的心意,本王已經知曉。只是本王來,是爲了帶她看那些女子。”夜煌背過身說道。
鬱淨鍾在心裡默默道:“果然夠冷漠。”
不過眨眼,她卻也笑了,笑意帶着一份悽楚,卻很好地掩藏下了眼底的悲傷。她勾起脣角,低低說道:“女子已經準備好了,若是主上不放心,我叫她過來先……”
“不必。”夜煌冷冷拒絕。
北堂妖忽的說道:“我要見她。”
能勾引上官耀之人,必然靠的不只是美色,還有那三分柔情,三分體貼,三分才情,以及一分七竅玲瓏心。這樣的女子,世間本就少有。
鬱淨鍾輕輕怔住,北堂妖眸光一轉,竟是明瞭。
“鬱姑娘有些遲疑?看來是不夠方便。”她本想就此放棄,卻不想夜煌立即接了她的話頭:“若是不夠方便,那這事情就是沒辦好?”
鬱淨鐘的額頭已經沁出冷汗,她微微咬了下脣,有些心虛,這副模樣看在北堂妖眼裡更是惹得她心軟。
“好了……”北堂妖才起了個頭,就被打斷。
“就是我!”鬱淨鍾忽的仰起頭,字字清晰地說出這句話!
北堂妖了悟,夜煌也是一樣,他們雙雙皺了眉,“你?”
竟是異口同聲。接着又是面面相覷,北堂妖眸光奇怪地瞧着
夜煌,夜煌則是不甚自在地輕咳了一聲。
“究竟是何情況?”夜煌沉聲問道。
鬱淨鍾咬住下脣,北堂妖看得出她呼吸都緊促了些許,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選擇自己,畢竟這事情的難度和風險都是顯而易見的。
鬱淨鍾考慮好了措辭,終於擡起頭望着夜煌,眸光清冽,不復方纔的迷茫道:“主上,我想過了,那最適合的人選是我。我對主上的忠心更是毋庸置疑,我想我全力以赴,定然能拿下上官耀!”
過於自信。
北堂妖無聲嘆息,上前搭住了鬱淨鐘的肩膀,被鬱淨鍾一個側身避開了。
手落了個空,氣氛有一瞬間的尷尬,北堂妖卻好像個沒事人似的擡起頭,瞧着鬱淨鍾道:“你可想好了?”
鬱淨鍾最是看不得別人自作聰明的模樣,且因爲先前的偏見,她對北堂妖也沒什麼好感,只對着夜煌道:“求主上恩允。”
夜煌緊抿着脣,未曾說一句話,周身氣壓卻低了下來,北堂妖站在他旁邊,也不能做到完全忽視這股冷氣。
“主上!”鬱淨鍾一個秀雅美人對着夜煌眼眸含淚,簡直讓人心都要碎了。
夜煌則是一如既往地面癱,面癱之中還多了一分沉吟。這二人搭在一起,北堂妖怎麼看怎麼有些奇怪。轉而她就拍了掌心,這不是那什麼倆彆扭的小情侶嗎?
一瞬間,夜煌曾經對她的那些曖昧全都拋在了腦後,北堂妖只能想得到二人之間浮動的纏綿,卻將夜煌的承諾忘了個乾淨。
“你去吧。”許久,夜煌才說出這三個字。
北堂妖氣定神閒地開口:“夜王爺真的捨得?”
鬱淨鍾聽見這話,眼皮一跳,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地擡起眸光,卻發現夜煌的目光完全沒落在自己身上。
夜煌道:“本王既然讓她去,自然有讓她全身而退的法子。”
一番話,讓鬱淨鍾完全死心。其實她始終都知道,自己不是夜煌會喜歡的那種女子,而且夜煌極其優秀,也不可能會將就娶她。可她一直都不甘心,她已經努力讓自己變得非常非常好了,追求她的人可以從護城河南邊排到最北邊,可夜煌還是沒有看她一眼。
哪怕他只是觸摸她一下,她都會欣喜若狂。可是,他沒有。就連她自願爲了他向上官耀獻身,他都仍舊將她當下屬看。
鬱淨鍾低下頭去,微微抖動的肩膀泄露了她的心緒,她閉上眼睛,忍住不讓自己淚流,聲音卻啞了下來:“謝主上。”
稍後,鬱淨鍾就派人來請夜煌和北堂妖過去雅間,樓下歌舞臺上的表演開始了!
手邊是色彩豔麗的水果,眼前透明珠簾輕輕搖動着,臺下清亮柔美的女聲漸漸傳開:“今日有幸請得南屏山人鬱先生作畫,請諸位稍候片刻,鬱先生準備好筆墨,好戲即將開場!”
南屏山人的字畫,向來是出了名的。
只是出的是男子的名,不是女子的名。
環佩聲響,輕輕碎碎,染着晨曦的光芒,翩躚而來。隔着一方屏障,裡面
的倩影引人遐想,大多數人都猜想這是南屏山人的哪個丫鬟,卻不想裡面就是南屏山人!
樂聲起,揮毫染墨,恣意瀟灑,透骨風流,漸漸的,屏風緩緩被拉開,女子翩翩而舞的身影映入所有人眼簾。這是一場擺在明面上的交易,也是一場費盡心思的表演。
北堂妖靜靜望着鬱淨鍾,前世她爲了夜煌入後宮,這一生她爲了夜煌去勾引上官耀。她總是爲了夜煌,眼裡的幽怨和不甘那麼明顯,但卻仍舊叫人遲疑不定,畢竟她也如此優秀,完全不必看着夜煌一人。
可情這一字,不知緣起,奈何情深。
灼熱的目光紛紛落在她身上,鬱淨鍾恍若未覺。她揮毫作墨的姿勢極盡風雅,若不是家道中落的大家小姐,誰也學不來這風骨半分!
畫成,她淡然收手,執筆而立,一滴黑墨徑直滴在畫卷上,完成了最後一筆。
紅衣正裝女子上臺將她的畫完全展露在衆人面前,而她安靜又沉默,一襲淡藍色衣衫恍若精靈,站在吵雜聲中卻不入世俗,完全叫人心神以往。
“這人就是南屏山人?聽說是個男子,怎的又變成了女子?”
“誰知道,這白天是男子,晚上可不是還要變成女子嗎?不然,長夜漫漫,她總不能孤枕獨眠?”
“瞧你這模樣,是動心了不?”
“你敢說你不動心?”
買賣,終於被揭開。
“南屏山人,你要多少銀子才肯與我走一夜?”有人叫道。
鬱淨鍾擡起眼皮,懶懶掃了一眼那人,朱脣輕啓,誘人色澤閃耀。
“要看你有沒有本事了。”
“呵!小爺啥都沒有,就只有銀子!”那人一襲錦袍,搖着摺扇,露骨的眼神上下掃視着鬱淨鍾:“這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怎的就願意將自己藏在一身黑袍子裡呢?真是折煞美人也!”
“別說,這肌膚還挺嫩,多漂亮的美人啊!”
鬱淨鐘不置一詞,那原先主持的女子又上臺來,笑着打了個哈哈將這件事敷衍過去,接着開始說正事了。
“我們這南屏山人,也就是鬱姑娘,其實啥都不缺,人家就缺一個品行才情都配得上她的知己,也不知道在座有哪一位,能夠作畫一幅,配上我們鬱姑娘的?那可真是珠聯璧合,畫意風流了!”
北堂妖眸光一深,夜煌看她蠢蠢欲動的樣子,不免微笑,“先看看情況,別打草驚蛇。”
北堂妖亦是淡笑,“我知道,不過不想讓她那兒過去冷清,我去攪個局。”
“攪什麼局?”夜煌才擰了眉,北堂妖就鑽出了廂房,直奔樓下而去。
結果樓下還有個比她更快攪局的,原先調戲鬱淨鐘的就是個花心的主兒,見一個愛一個,偏偏家裡有錢,拿着爹孃的錢到處瀟灑。這不,又是要爲女子一擲千金!
鬱淨鐘不爲所動,她淡淡說道:“一萬兩白銀算什麼?有人曾說予我半個都城,也有人說爲我建一座城池,這些與你的比起來,你的白銀不過爾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