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個小時,她的死亡日期到了。
園秀的死亡日期。
而阿靜預感到的關鍵詞是《死亡鈴聲》。也就是說,這部電影會逐步現實化殺害園秀。當然解決的問題也很簡單,就是不要帶着手機,遠離所有的電話就可以了。
升起一堆篝火後,架起一個烤肉架,搭上了一個帳篷,周圍是僻靜的樹林,配上天空的圓月,如果不是一小時以後將會是死亡日期的開始,這倒是別有情趣的野餐。
“遠離都市的話會比較好,如今手機太過普及,待在都市內的話根本談不上安全。”阿靜事先已經反覆看了那部電影五遍,總結出了各種規律,而子離和園秀現在就待在帳篷內。
“G市這裡還算習慣嗎?”阿靜翻動着烤肉架,隨意地問着身旁一臉沉思狀的潤暗。
他苦笑了一聲,回答道:“七年來都是如此,早就談不上習慣不習慣了。只要還能活下去,怎樣都無所謂了。園秀她……你有信心讓她活下來嗎?只要她可以活過明天的午夜零點,那我和潤麗,還有你身上的詛咒也會一併解除……”
“這我當然知道,”阿靜看了看身後的帳篷,嘆道:“不過,我總是充滿着不安。我們身上現在都沒有手機,這座山的岩石因爲具有磁力,所以電波無法傳送,從科學的角度說,我們當然絕對不會接到任何的電話。但……我們的敵人卻是科學無法解釋的異物。所以我在考慮,如果在這樣的狀況下要讓園秀接電話,那應該怎麼做?”
是的,該怎麼做呢?園秀此刻也是非常緊張,看着手錶上的指針一點一點地接近午夜零點,她的死亡日期就要到來,只好緊抓着裙子,依偎着她所想依靠的子離。
子離此刻並沒有表露出特別討厭自己的神情,也是默默地看着她。
時間不多了。
子離輕聲對她說了一句:“我去去就來。”接着,走出了帳篷外,來到阿靜身邊,輕聲說道:“能夠……讓她活下來嗎?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儘量地……”
阿靜已經取下一串烤肉並遞給他,說:“你果然很在意她?”
“我不要她死。僅此而已。”
時間在不斷地接近零點,而潤暗也越來越緊張。阿靜已經告訴他,等到兩根指針合而爲一的時候,他就立即釋放出噬魂瞳眼的靈異能力,但是範圍先不要過於擴大,以免消耗多餘能力,如果需要展開戰鬥,再適當擴大力量的釋放。在防禦階段,要以節約能力爲主。
現在,潤暗和阿靜兩個分別站在帳篷的兩邊,時刻警惕着四周的任何風吹草動。現在的時間是11:59分,每個人都注視着手腕上的手錶,進行着最後的倒數。而園秀則在帳篷內緊緊抱着子離,將頭埋入他的胸膛中。
“時間到!”
潤暗在那個“到”字還沒喊出來以前,立即將靈異能力釋放了出來,那紫色的瞳孔在這月色下也變得更加妖異起來,一時之間半徑五米以內的草,全部都枯萎死亡了。阿靜則是對帳篷內喊道:“聽好,你們兩個無論聽到任何聲音,沒有我的命令不要跑出來!鍾子離,是男人的話就好好保護她!”
接着,她也開始放出自己的靈異能力來,她的能力一下就釋放到十米以外,居然讓眼前的一棵樹直接被攔腰截斷!
當然,進入死亡日期後,有可能是一開始就會被殺,也有可能是到最後一分鐘纔會被殺,總之在死亡日期內的二十四小時以內,每分每秒都是極度危險的,絕對大意不得。爲了保證二十四小時能夠保持充分的精力,她和潤暗都是在昨天就在旅館幾乎睡了一整天。
“其實仔細想想,應該不會有問題啊?”潤暗雖然一開始緊繃着神經,但是過去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帳篷內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他不禁也漸漸有些放鬆下來,說:“這二十四小時內,絕對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打電話給園秀啊,不是嗎?即使有電話打來,園秀也絕對不會接電話的。”
而帳篷內的園秀也抱得鍾子離越來越緊,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是在旦夕之間了。
“你放心,不會死的……”子離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此刻這個自己懷中渾身顫抖的女孩,他卻是漸漸有些動搖了。
園秀喜歡他,這早就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了。他本人當然不可能毫無察覺。在大學時代,他因爲不願意接受任何人同情的目光,索性惡言惡語地對待每一個人,寧可讓別人憎恨他,也不要任何人憐憫他。
最初園秀來接觸他的時候,他也以爲她是在對他施予憐憫。園秀的家世很好,父母都是有頭有臉的上層社會人士,她又是學校的校花,學生會的副主席,而他卻是一個貪污犯的兒子,還有一個酗酒的母親。他始終感覺自己只能夠仰視別人,而無法俯瞰任何人。他只想受到和別人相同的待遇,對他來說,只有靠自身努力所獲得特殊待遇,才能夠接受,因爲可憐的身世,讓人對他忍讓和遷就,是比歧視更加無法容忍的侮辱。
所以他也殘忍地對待了園秀。
儘管後來察覺到,園秀的心情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卻已經是來不及了。他又爲了所謂尊嚴之類無聊的矜持,不願意再面對園秀。除了自卑的心態以外,他更清楚,園秀的父母不會接受自己。
儘管他承認他的確對園秀有些動心。
但是如今,園秀的生命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即使她會死,至少也不能讓她再有任何的遺憾了。
想到這裡,他想好好地看着園秀的臉,告訴他自己真正的心意。
“園秀……看着我的眼睛……我有話要告訴你……”
懷中的女孩順從地擡起了頭。然而……
那居然是一張中間被徹底鏤空了的臉!
“啊——”
聞聽慘叫聲,潤暗和阿靜連忙衝入帳篷,居然只看見鍾子離一個人在帳篷內大吼大叫。阿靜連忙一步衝上去抓住他的肩膀,問:“在哪裡?園秀她在哪裡?”
“怪物……怪物……你們沒看見嗎?”他只是略微把眼神移向阿靜,再看向那個沒有臉的女人所在的方位,卻已經是什麼也沒有了。
園秀……她現在在哪裡?
原本擁在子離懷抱中的園秀,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卻是一片漆黑。她立即驚恐地看着四周,卻似乎碰倒了什麼。接着,在這黑暗之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
她想要逃開,但是剛起身似乎又撞到了什麼東西,整個人又撞在了一道牆上,又好像撞上了什麼,周圍突然亮了起來。
她剛纔,按到了電燈開關。
這裡……
居然是在她的家裡!
這個時候,她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對勁。想了一會,立即明白了那不對勁的地方所在!
電話鈴聲不再響了!
低下頭一看,她剛纔撞到的居然是……放置着電話機的茶几!而話筒居然落了下來!話筒中立即傳出一個與電影中鬼魂極其酷似的聲音來:“我……就……在……你……身……後……”
潤暗和阿靜身上都沒有手機,因爲要徹底隔絕可以打電話給園秀的方法。但是,這反而也讓他們無法再和園秀取得聯繫了。
“她現在會在哪裡?”
子離看起來是已經急瘋了,他沒想到園秀居然在自己的懷中被莫名其妙地偷龍轉鳳!
“嗯……”阿靜咬着手指說:“會不會在她家?不過從這裡到她家,即使開車開得再快也要花費半個小時的時間啊!”
“我記得山腳下有一個電話亭……”阿靜對潤暗說:“你如果釋放最大靈異能力,從這裡跑到山腳下,大概要花費多長時間?”
“五分鐘吧……”
“兩分鐘!不能再長了!那個電話亭在哪裡還記得吧?打電話給警察局,就說你即將被殺害,報園秀家的地址!”
阿靜這招很是高明。警察局接到報警電話,並驅車趕往,可以花費最短的時間。雖然不一定救得了園秀,但也是目前唯一的方法了。
潤暗明白了阿靜的意思,沿着一條下山最近的道路,全力釋放靈異能力衝下山去!
“兩分鐘……會不會太勉強了?”阿靜看着那如同疾風一般迅速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潤暗,多少還是有點擔心。
潤暗因爲速度提得太快,全身的骨骼似乎都開始向自己抗議起來,內臟似乎翻江倒海地疼痛。但是他還是儘可能地加速,只爲了能夠救園秀!
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不想再無力地面對命運!
終於衝到了山腳下,那個電話亭就在眼前了。因爲有了上次的經驗,潤暗在距離電話亭兩百米處就開始減速,一百米處開始剎車。最後,成功在距離電話亭還有十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不過停下來的瞬間,他就一頭栽倒在了地上,因爲似乎身上斷了兩三根骨頭,內臟也似乎受到了衝擊。
還有十米……誤差畢竟還有十米……
他一點點掙扎着向電話亭爬去……
電話筒內傳來的聲音,讓園秀此刻一動也不敢動。她還記得電影裡面的劇情,她知道自己的背後現在……一定有什麼東西在!
她連一步也不敢挪動,只能不斷地喘氣,眼淚止不住地流下,可又不敢放聲大哭。今天是她的死亡日期,她果然還是會死嗎?
這個時候,她突然回憶起,阿靜之前給了她一個小瓶子,說:“這裡面裝着的液體,在一般情況下可以對鬼魂體造成一定的傷害,你好好收藏着,以策萬一。”
她頓時燃起一絲希望來,將手慢慢地伸入衣服內,拿住了那個小瓶子。
背後還是毫無動靜,而她則悄悄地將瓶子取出……
十米的路程居然可以如此遙遠,潤暗實在是想象不到,結果還沒有爬上幾米,嘴裡居然已經吐出了一口血來!果然剛纔瘋狂加速對目前的身體衝擊還是太大了,他咬了咬牙,繼續向前爬去。
七年來,都只有逃避……都只有恐懼……現在好不容易具有了靈異能力,有了這雙鬼眼,潤暗不願意再繼續成爲消極的命運逃避者了……他也一直希望哪一天,和妹妹可以如同正常人那樣沐浴在陽光下,內心可以沒有任何陰影地去追求普通人的幸福。
他終於爬到電話亭前,於是拼命掙扎着站起來,嘴裡又是猛地噴出一口血,打開了電話亭的門,拿起了話筒。
然而,在撥下“1”的時候,他雙眼一黑,整個人,就暈死了過去。
園秀終於鼓起了勇氣,猛地把小瓶的蓋子擰開,向後倒去!接着,她什麼也不管地就朝着門口奔去,打開門後,拿出鑰匙將門鎖上,迅速朝樓梯奔去。因爲她聽阿靜說,絕對不可以在死亡日期乘坐電梯,那和自殺無異。
她原本在樓梯上跑動時還擔心會不會隨時竄出一隻鬼來,但一路上還是很順利。跑到樓下後,她這才鬆了口氣。
接下來去哪裡?
園秀立即想到該回去找潤暗和阿靜,畢竟他們兩個在自己身邊會比較安全。
於是,她跑到大街上想去攔出租車。這麼晚了,大街上已經沒有行人,馬路上也只是偶爾有幾輛車經過。
這個時候,街對面終於有一輛出租車經過,她連忙招手,然而,那輛車卻根本不停車,反而提速更快地開走了。接下來的幾部車子也是一樣。
疑惑的園秀只好穿過一條街道到另外一條馬路去等車,在穿過一條小巷的時候,前面的有一段路上滿是碎玻璃。她小心翼翼地跨過玻璃的時候,突然整個人都被定住了。
那不是玻璃……那是碎裂的鏡子!
她頓時回想起來,電話那頭所說的話。
“我……就……在……你……身……後……”
她立即明白到,爲何剛纔出租車看到她不停下,反而開得更快的原因了……
只見在那些碎裂的鏡子上,她清楚地看到,她正揹着一個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