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品月聽得心驚膽戰,她是個性格非常恬靜的人,性格也比較陽光,所以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禁令她難以置信。
但,沈卓良接下來所說的話,更爲讓她震驚。
“大概過了一個月左右,學校要舉行音樂節的開幕儀式。因爲是大型的文藝活動,我們班自然也參與了。而當時我們班級的節目決定由一名叫宋寧寧的女生來唱歌,同時決定讓金弦娜來負責鋼琴伴奏,因爲很多人都反映她的鋼琴彈得很好。可我卻對她懷有很大的顧慮,活吞兔子事件,我並沒有告訴那對雙胞胎以外的任何人,她們似乎也沒有和誰說過這件事情。所以,並沒有引起太大風波。可是……”
沈卓良說到這裡,表情就顯得很沉痛。
“我很後悔,當時決定讓她來負責鋼琴伴奏。金弦娜答應了,也很配合排練演出。她的鋼琴確實彈得很好,和宋寧寧配合得也相當不錯。但我沒想到,可怕的事情就在這之後發生了。”
“就在音樂節正式開幕前的一週,她們兩個幾乎每天都會留下來排練。我當時讓文藝委員監督她們的排練進程,隨時彙報給我。而不久後,文藝委員告訴我,她感覺最近的排練很不對勁。最初,宋寧寧唱得非常高亢激昂,但是,最近幾天,她的精神卻愈加衰弱,唱的時候神情也很是不對。”
聽到這裡,喬品月問道:“難道說……和金弦娜的伴奏有關係嗎?”
“不……不是的。我後來去問了她,而她告訴我,她很害怕。因爲每次留在教室裡排練,她都會在教師後窗,看到金弦娜的姐姐金弦惠死死地盯住她。最初,她以爲她是來看妹妹的,但時間長了,她就感覺不對了。每次,她看自己的眼神,都越來越奇怪,越來越兇惡。她甚至說,那像是要殺死自己一般的眼神。每天排練都需要花費兩到三個小時,而被金弦惠死死盯住的那段時間裡,她每次都感覺心慌意亂。可是,她又不能趕走金弦惠,畢竟她妹妹是幫自己伴奏的,趕走對方不合情理。”
如果不是知道這對雙胞胎異於常人,這段話乍聽之下,讓人感覺很莫名其妙。甚至會覺得,宋寧寧是在胡亂地推脫找藉口。
但,喬品月相信,她說的是真的。
“就在音樂節的前一天,我主動留下來看她們二人最後的排練過程。這段時間,我也注意到教室後窗,金弦惠確實在看着。她的目光,並不是在看她的妹妹,而是在看着宋寧寧。她的目光,確實很不正常。我很難向你形容那種感覺,她的眼睛睜得相當大,五官彷彿都錯位了一般,眉頭緊緊地鎖住,而且,每當宋寧寧唱到高音的部分,那表情扭曲的程度也越甚。到最高潮的部分,她的樣子,簡直如同是地獄修羅一般!”
喬品月雖然想象不出那是什麼樣子,可是,也漸漸感覺到,那對雙胞胎確實很不正常。
“我當時分析,難道她是憎恨着在妹妹伴奏下唱得那麼好的宋寧寧嗎?我本來,是打算出去阻攔她的……但是,你相信嗎?我不敢。她那恐怖扭曲的面容,那彷彿是要將眼前所見之人殺掉一般的表情,根本不像是一個人類所擁有的。即使說當時的金弦惠是死神,或者惡魔,我也會自然而然地接受。甚至,我感覺和她只隔着一扇窗戶對望着,就有一種不是生活在人間的感覺……她,實在太可怕,太可怕了!”
喬品月越聽越覺得心驚肉跳,真的有那麼誇張嗎?
“我現在的語言,根本無法形容金弦惠的恐怖一面的萬分之一。她當時的那張臉,不像是人類,反而感覺……像是面具一般。是的,猶如般若的面具一般。隨着時間的推移,她的眼睛開始睜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臉部的皮膚不斷緊皺着並集中起來,而且,面部的所有血色,似乎都開始集中到脣部一般,讓人感覺妖異。我當時感覺,她的五官開始不斷地集中到一起,簡直都快要擠在一起一般。而她的瞳孔中的黑色,也漸漸變得灰濛濛的,甚至讓人感覺若有若無一般,近看的話,似乎還佈滿了血絲,並且,眼球彷彿隨時都會凸出眼眶一般!明明只是普通的五官,可是,如果是乍一看到這張臉,誰都會被嚇得魂飛魄散。我當時,幾乎已經是快到精神崩潰的邊緣了。”
“那……那接下來,接下來怎麼樣了?”喬品月又追問道。
“第二天,宋寧寧在音樂節上唱歌的時候,最初調子還很正常,可是唱到後來,她當着臺下的全校師生的面,忽然瘋狂地大叫起來,接着不停地用手抓撓自己的臉部,甚至用頭去撞堅硬的地面。不久她就被送入了精神病院治療。直到現在,她都還沒有恢復正常。”
喬品月感覺周圍越來越冷了。
若非沈卓良一臉認真嚴肅的樣子,她真會懷疑他在講述一個荒謬的故事。
如果是真的,那麼宋寧寧是因爲被金弦惠那張恐怖的面孔長期凝視着,導致精神錯亂了嗎?居然會有這樣的事情?
“不瞞你說……那件事情以後,我請了一個月的假,因爲我需要去看心理醫生。那張臉,一直映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我甚至都不敢再回學校來。最後,本着對工作負責的態度,我還是不得不回來了。但是,我開始極度地忌憚那對雙胞胎。我甚至開始懷疑她們根本不是人類,人類不可能擁有那樣的表情!”
說到這裡的時候,喬品月搖了搖頭,反駁道:“不,沈老師,那只是你的主觀想法,她們當然是人了,無論如何,難道你要把她們當作妖怪來看待嗎?我認爲事情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至少,我不會把自己的學生看成是妖怪的!”
“那是因爲我不知道那對雙胞胎的恐怖,纔會這麼說。我已經決定下個學期不會帶畢業班,申請去執教高一新生。如果你還沒意識到她們的可怕,要不要我繼續說下去?並不僅僅只有我剛纔所說的事情。”
喬品月點了點頭。
“那是上個學期的事情了。當時,教3班和4班生物的張聖美老師,在結婚後回來執教,她那時候已經懷孕了。我那個時候和她是一個辦公室的,她一有空就會和我們談起家裡的事情,說雖然她丈夫勸她別再繼續當老師,辭職在家待產,但她喜歡教師的職業,何況目前也是懷孕初期,肚子也沒有明顯地大起來,小心一些就沒有問題。我們幾個老師都很照顧她。有一次,我問她,比較喜歡4班哪個學生?”
“讓我意外的是,她回答我是金弦娜。她說那孩子很喜愛閱讀,成績非常好,字跡也相當娟秀,就是不太愛說話,但是,卻和她很談得來。她們經常在課餘時間,會有一些交談。我那個時候就很驚訝,本想提醒她,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在這之後一週,午休時刻,我正在批改作業本的時候,張老師忽然對我說:‘沈老師,今天我和你們班的金弦娜又談了很久哦,是在圖書館遇到她的。我們聊了一會,還談到了孩子。我當時還說,如果能夠生一對像她和她姐姐那樣可愛的雙胞胎就行了。可是……很奇怪,她當時的表情看起來很不高興。’”
沈卓良說到這裡,用手重重地捶了捶桌子,甚至引來周圍的教師的目光。
“我那個時候,因爲在改作業,所以對那句話沒怎麼注意。而接下來,每一天在辦公室,張老師就會和我談關於金弦娜的事情。似乎她現在和金弦娜談論的問題焦點,都集中在了那個未出生的孩子身上。而我也漸漸注意到,她的神色和表情,都開始變得不同尋常。平日裡,她的眉目間都是喜悅之色,可是,她那個時候卻開始變得憂鬱起來。”
喬品月不解地問:“這是爲什麼?”
“是因爲金弦娜。張老師和她談論她對這個孩子的憧憬的時候,金弦娜居然是那麼回答的。她說:‘孩子,還是死了的比較好。’”
喬品月頓時愕然。
“本來,任何人聽到這話,本應是非常憤怒纔對。可是,張老師的反應卻很離奇。她並沒有憤怒,相反居然開始憂鬱。接下來的幾天,她的憂鬱越來越嚴重,大家都很關心,問出了什麼事情。可是,她卻不告訴任何人。幾天後,她就辭職了。後來,她居然在一個月後早產,孩子胎死腹中。”
這實在是極大的悲劇。而沈卓良又說:“我當時感覺這和金弦娜有關。可是,當我去問她的時候,她居然回答我,說說那句話的人一定是她姐姐,不是她。而且她回答得很平靜,一點也不像是在撒謊。我簡直快發瘋了,根本不知道這對雙胞胎到底是什麼?許多見過她們的老師也都有同感,她們的身上,總是有一種陰森的感覺,充滿着神秘和不可知。喬老師,陸鷗的死,是事態發展到了最惡劣的一步,我不能再袖手旁觀,一定要查出這對雙胞胎的秘密,所以我希望你和我合作,因此……”
喬品月給他的回答卻是出乎意料。
“不行,我不能幫你。”
喬品月仔細分析了沈卓良的話,她認爲,把那對雙胞胎看作“瘟神”,只是他本人主觀的一種想法而已。她們性格和行爲確實都和常人迥然不同,甚至會做出許多很可怕的事情來。但是陸鷗的死性質全然不同,她不是兔子,她的死,是血淋淋的謀殺。將自己的學生,和謀殺聯繫在一起,那意味着什麼?
這對雙胞胎,是她的學生。她不能夠因爲自己的好惡,就把她們當作殺人嫌疑犯來看待,甚至監視、試探她們。她想要真誠地對待她們,讓她們得以和集體融合。
“抱歉,沈老師,我要走了。”喬品月斷然地拒絕了沈卓良,說:“即使你們所有人都把她們姐妹看成‘瘟神’,我也不會那麼想的。昨天,在我來學校的路上摔倒時,是金弦娜扶起了我。她們是我的學生,除非有證據證明她們和陸鷗的死有關,否則我不會帶着任何沒有根據的猜測看待她們。”
沈卓良重重嘆了口氣,說:“隨便你吧。時間長了,你就會知道,我說的是對的。”
月鷹高中3號教學樓第2層。
拿着準備去還給圖書館的書,即將下到1層的金弦惠,在樓梯拐角處,看到了她的妹妹金弦娜。
兩姐妹相見,雙方都沒有任何的表情。
喬品月正好走上樓來,看到兩姐妹。就在她們即將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叫住了兩個人:“金弦惠,金弦娜同學,老師正好有事情要拜託你們幫忙,可以嗎?”
二人停住了腳步,看着喬品月。
“是這樣的,學校集體訂閱的《你也能寫出優秀作文》的3月上半月刊已經到傳達室了,你們不如幫我去拿吧?3班和4班的都來了。你們拿各自班級的吧。”
她的本意,是想讓這雙胞胎能融合在一起。但是,她做夢也沒想到接下來的後果是如此可怕。
二人都露出了極爲嫌惡的表情,金弦娜首先說道:“不行。我不要和她走在一起。絕對不要。”
金弦惠也是同樣的反應。
喬品月又是笑容可掬地說:“就當幫老師一個忙嘛,怎麼樣?這份刊物是要在語文課上作爲課外的輔導教材使用的,你們……”
“絕對不要——”金弦娜忽然抱住頭,發出歇斯底里的大喊,而金弦惠也是瘋狂地扯住金弦娜的頭髮,彷彿要把她的頭髮全部扯下來一般。
這尖叫聲,讓喬品月嚇了一大跳,她立即說:“好……我,我不勉強你們,我不讓你們一起了,好不好,求你別叫了!”
但即使如此,金弦娜的尖叫依舊是持續了大概半分鐘左右才停了下來,這時候已經聚集了許多學生圍觀,甚至對喬品月指指點點的。昨天學校才發生血案,大家還以爲又有人死了。
在這之後,金弦娜飛速地朝樓下跑去。而金弦惠也是用怨懟的眼神看着喬品月。
喬品月這個時候實在是太尷尬了,對金弦惠說:“你……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我有話要和你說。”
來到樓上的辦公室後,她先是問:“嗯……你……你是姐姐還是妹妹?”
“我是姐姐,喬老師。”
聽到這裡,喬品月立即抓起她的手臂撩開衣袖,果然看到了那些傷痕。
“這些傷痕,是怎麼回事?”
金弦惠沉默了半晌,說:“是……媽媽。”
“媽媽?那,是你繼母嗎?”
“是的。”
“爲什麼?她爲什麼打你?”
“不知道。但是,她好像非常恨我。”
喬品月立即憤慨起來。她決定近期去雙胞胎的兩家家訪一次。然後,她又問:“你,爲什麼和你妹妹關係那麼差?畢竟是雙胞胎啊,你們是流着同樣血液的人啊。”
“我不要和她在一起。”
“什麼?”
“我不要……我不要……我絕對不要和她在一起,絕對不要!”
這時候金弦惠的表情,就好像是面對着一隻恐龍,一個外星人,甚至是面臨着世界毀滅一般,哪怕只是提到妹妹,她都會無法忍受。
這二人……宛如是同性的磁極一般,絕對無法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