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火麟八點多才回到公司,已經是遲到的了。他昨晚喝醉酒,大家都體諒他,只是取笑幾句而已,倒沒什麼意見。康達富心想着反正他是幹不長的,也沒怎麼責怪他,說:“醉了挺幸苦吧?睡夠了沒有?”
鍾火麟搖搖頭,“我六點多就起牀了,上了山。”
康達富驚奇地說:“哦?上山幹什麼?”
“鍛鍊身體而已。”鍾火麟遲疑了下,“康經理……”
康達富呵呵一笑,“鍛鍊好,身體好。你快去吃早餐,粥還是暖的呢,我有事要出去一會兒。”
鍾火麟本來有事要說說的,但看見康達富大步離去,唯有把話語又憋了回肚子。他吃了早餐,投入到工作中,心情始終鬱悶。
“元叔他們在破壞樹木,好大的膽子!他們不怕嗎?到底是公司的意思,還是他們自己在發泄不滿?嗯……曾助理讓我來調查,現在看來果然有問題。但奇怪了,即使常鴻飛想吞李龍一的錢,也不應該讓工人去搞破壞呀?這個……”
鍾火麟想來想去不得要領,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大夥準備收工吃飯了,康達富纔回來。
鍾火麟趕緊迎上去,剛想說話,眼睛一掃,發現元叔他們也正回來。
康達富疑惑地問:“怎麼了?”
鍾火麟支吾一下,“呃……”
“幹什麼呢?有事?”
“康經理,我真有事要對你說,你過來一下。”
“哦?”
兩人走出十幾米,鍾火麟壓低聲音說:“我發現元叔他們不對勁。”
康達富眨眨眼睛,“有什麼不對勁?”臉色變了變。
“我今天晨練,發現他們在破壞樹木。”
“嗯?”
“他們拿着鐵枝捅傷樹幹,每棵樹幹上都有好多洞。還有,我看見元叔把一些什麼灌進了樹洞裡邊,他們……”
康達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鍾火麟停住話語,莫名其妙。過了一會兒,康達富拍拍鍾火麟的肩膀說:“唉,年輕人,你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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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他們那麼做,不是在搞破壞。種植白木香,必須要那樣子的。”
“什麼?”
康達富的臉色變得凝重,說:“白木香最大的價值在於樹幹上的‘結’,知道嗎?”
“結?”
“嗯。白木香的‘結’是精華所在,凝聚了無比的香氣,具有極高的藥用價值。天生的樹木,被一些蟲子、小動物等撕咬,慢慢成‘結’,但是人工種植的樹木,可等不了那麼長的時間,所以就得動手咯。”
鍾火麟實在想不到是這樣,驚訝地說:“人工捅洞,是爲了讓它成‘結’?”
康達富認真地回答:“不錯。樹木會自己修復,從而形成寶貴的香結。”
鍾火麟怔怔地想了一會兒,搔搔頭尷尬地笑了。
康達富也笑了,“我們公司種植的樹木已經有好幾年了,估計還有最後一年可以收成,所以在近段時間,元叔他們開始捅樹幹。”
鍾火麟點點頭,“難怪我見到山上其他樹木沒被捅呢。”忽然眨眨眼睛問:“咦?我見他們灌了什麼東西進去的,那個是……”
康達富頓時收斂了笑容,心想:“糟糕,捅‘結’是正常的,打針卻是犯法的,不能讓他知道。
”於是輕輕咳嗽一下,說:“那是操作問題,你還不懂的。”
鍾火麟唯有應着:“哦。”
康達富眼珠一轉,說:“這樣吧,你來這裡工作呢,本就受苦了,再讓你幹粗活可說不過去。”
鍾火麟趕緊說:“沒事,沒事。”
康達富繼續說:“捅了樹幹之後,就到了危險時期,會有小偷關顧的。”
“這樣嗎?”
“是的。沒成‘結’的樹木,誰都不會偷,但成‘結’之後,晚上就必須有人守夜了。火麟,你對於種植不熟悉,乾脆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做,每晚幫公司值夜,行不行?”
“好啊!”鍾火麟一身武功,心想着如果抓住了小偷,那可揍得痛快了,於是一口答應,卻不知康達富對他心有忌憚,把他調開一邊去了。
白木香確實需要捅“結” ,但即使這樣,“結”還不算漂亮,如果加入特殊的藥物,“結”就形成得又粗又厚,價值更高。不過,打藥水是違法的事情,康達富當然不願鍾火麟參與。
這時康達富哈哈笑着說:“就這麼說定了,從今天起,你白天不用上班,好好休息,晚上帶着狗上山守夜。”
鍾火麟點點頭,“行。其實也不用帶狗的……”
“要帶,必須帶。偷樹木的傢伙都是十幾二十人一起的,你一個人怎麼對付得了?嘿嘿,以後喂狗的活兒你也包攬了吧,不然狗狗和你不熟,到時反咬你一口那可糟糕。”
“哈哈哈。”
“呵呵呵……”
公司裡當然是養着狗的。一共六隻狗,其中一隻大黃狗,毛色鮮亮個頭粗壯,還很懂人意。鍾火麟白天沒事幹,喂狗之後,就和狗狗們一起玩耍,才兩天時間就混熟了。
晚上,他帶着大黃狗漫山遍野地走動。逛一圈停一停,練一下武功,接着再逛,再練,白天就回去睡覺,日子過得簡單而充實。
匆乎過了一個月,公司的樹木大半都已被捅了‘結’。鍾火麟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基本功越來越紮實。不過,他心裡總感到奇怪,老闆常鴻飛一直沒露臉,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鍾火麟心想:“這傢伙,當老闆比李龍一還舒服。李龍一經常回公司,他卻能一個多月沒出現。”但這種事情,他是管不了的,也不想管,一心一意練自己的武功,每晚都把桉樹打得“啪啪”響。
這天下午,鍾火麟睡得朦朦朧朧的,忽然聽見一陣吵雜聲,還有豬嘶叫的聲音。他猛地清醒過來,起牀開門看下去。
“喂,你倒是用力呀。”
“拖它的腿。”
“別拖前腿,倒後拖,不然咬死你。”
“哈哈,這豬……”
幾人吵嚷嚷的,把豬拖進廚房,估計當晚有一頓大餐了。
鍾火麟目光一轉,看見樓前停着一輛小車,車邊站着一個人,笑吟吟地。他應該就是常鴻飛了。鍾火麟不敢怠慢,轉身就往樓梯跑,幾秒鐘下了樓,過去打招呼:“是……常老闆嗎?”
那人輕輕點頭,“嗯,你是鍾火麟?”
“是的,我就是。”
“好,好,小夥子長得挺壯實嘛。”
鍾火麟只穿着一件中短褲,赤着上身,露出結實健美的肌肉。這時他呵呵笑着,也在打量着常鴻飛。
常鴻飛四
十多歲,臉龐橢圓,鼻端厚肉。他身材高大,肚腩突出,整一副大老闆模樣。
鍾火麟心想:“嘿,一個小鎮也有這般人物!”
常鴻飛也在心想:“咦?這小子看來不是什麼紈絝子弟嘛,好像挺有修養,挺有氣質的,怎麼被林書記推薦到這地方來了?”微笑着問:“工作還習慣嗎?”
“習慣,習慣的。”
“晚上熬夜不辛苦吧?”
“不,當然不。”
“嗯,現在是非常時期,你的擔子很重的哦,注意安全。”
“是,老闆你放心,一些小毛賊,我還沒放在心裡。”
“哦?哈哈哈……”常鴻飛一聽這話,禁不住再仔細打量了一番鍾火麟,果然覺得他霸氣側露,隱隱間有股風範。他有些奇怪了,心念一轉,又問:“你是什麼學院畢業的?”
鍾火麟老實說了。
常鴻飛更奇怪了,說:“咦?理工的專業嘛,怎麼跑山區裡邊來?”
鍾火麟笑笑,“現在不都流行大學生下鄉嗎?”
“呵呵,大學生下鄉……原來你也想當個村官?”
“不敢想,不敢。”
“呵呵呵……”兩人一陣笑。常鴻飛心裡的疑惑愈加濃烈。原本他以爲,書記送個親戚來工作,無非是因爲嬌生慣養,故意讓他吃些苦頭,但現在看來,鍾火麟倒不像一般的年輕人。
這時康達富走過來,說:“喂,火麟,向老闆問好沒有?”
鍾火麟說:“當然問好了。”
“嗯,今晚你有口福了,每次老闆過來,不是殺豬,就是殺鵝。”
“哦,老闆很少過來的嗎?”
康達富不方便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常鴻飛說:“我不經常過來的,眼下是白木香收成的關鍵時期,我纔多些來看看。”
鍾火麟點點頭,心想:“你倒是清閒吶,做生意那麼放得開手。”
常鴻飛望着鍾火麟,也心想:“他倒好,查我行蹤?還是無意間問的話?”於是說:“林書記近來好嗎?我已許久沒見過他了。”
鍾火麟表面上雖然是親戚,但林書記長什麼樣子,他根本就不知道,唯有應付着回答:“還好吧,我也許久沒見過他了。”
“哦?你從家裡來這邊,沒去探望過他?”
“我……我本來想去的,但他臨時有事出差了,便沒有見面。”
常鴻飛點點頭,不再問什麼。康達富說:“支書他們來了。”
鍾火麟扭頭看去,不遠處的馬路上,幾輛摩托車正在駛近。那些人是本地的鄉村領導,包括大隊管區支書、主任,村長等。
常鴻飛說:“達富,泡茶。”
康達富說:“是。”
鍾火麟說:“還是我來吧。”
常鴻飛看了一眼他,笑着搖頭,“不用了,你還是去廚房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達富泡茶泡慣了,讓他來。”
“是。”鍾火麟衣服也不穿,就往廚房走去。
常鴻飛望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康達富試探着問:“等下吃飯……”
常鴻飛點點頭,“嗯,開兩桌,先把他支開,我不想他和支書他們認識。”
“好的。”康達富淡淡一笑,大步走向辦公室,開始燒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