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盼盼趴在井口呼喚着,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不想把心裡的惶恐帶給孩子。
“陽陽,不要怕,再堅持一下,解放軍叔叔來救你了!”
井裡的孩子帶着哭腔迴應:“田老師,我不怕,我堅持的住。”
周隊衝盼盼點點頭,示意她可以繼續留在這裡安撫孩子,而武警則展開救援的工作。
“能不能把安全帶放下去,讓孩子自己系?”
“不行,那孩子手腳撐着井壁纔沒有徹底滑下去,你讓他鬆手,孩子不敢。而且他太小,根本不配合。”
“我們的人下不去嗎?”
支隊長搖搖頭:“井口太窄了,我們最瘦的戰士也進不去。”
周隊急得蹙眉,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還沒有什麼進展。
他們在現場成立了救援指揮小組,區政府的人員也出面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孩子的父母也得到消息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救援小組的人商討着方案,實在不行,只能在機井旁再打一口井,然後從側面將機井打穿,將孩子救出來。
那孩子掉下去的深度近五米,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還會往下滑。
而且在凍土上打井耗費的時間太長,就怕孩子支撐不到那個時候。
聽着他們的討論,田盼盼默默站起來,走到隔離帶邊上,對趙劍靈說:“靈靈,把你的比基尼借給我!”
……
趙劍靈幫盼盼繫着比基尼後的彩繩,好在這是可調節大小的,盼盼穿着也還湊合。
第一次穿比基尼的田盼盼還不大習慣,她的泳衣都是帶短褲,帶袖子的。
劍靈猜到盼盼要做什麼了,只能含着淚說了聲:“小心!”
穿好衣服的田盼盼再次回到現場,她撥開衆人,站到姓周的少校面前。
“我瘦,我能下去!”
周隊一愣,再次打量了一遍這個消瘦而單薄的女孩子。
“我瘦!我能下去!”田盼盼又斬釘截鐵的重複了一遍。
“田小姐,你的心情我瞭解,但是你不是專業的救援人員,恐怕……”
沒等他說完,盼盼打斷道:“總要試一試吧!天就要黑了,我怕我的學生撐不到那個時候!”
是的,現在對井口呼喚,已經聽不到迴音。
這也是讓救援人員最揪心的。
向小園跳過隔離帶,一把拉住盼盼。
“盼盼,我下吧!”
小園知道田盼盼膽小,她怕黑,怕冷,怕人多,好像沒有什麼是盼盼不怕的。
田盼盼衝她輕輕一笑,然後拍拍她的手:
“我是他的老師!”
話音一落,她就將身上的羽絨服脫下,扔在地上,然後又脫下身上的毛衣。
在這滴水成冰,寒冷刺骨的時節裡,一個纖瘦的女孩子站在上百的衆人面前,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下,然後就穿着一身比基尼站在寒風中。
瞬間,世界都安靜了。
小園的眼淚掛滿了面頰,都凍成了冰條。
田盼盼怕黑,怕冷,怕羞,怕人多。
可是此刻,就算在海濱浴場都要穿短褲短袖泳衣的她,只穿着一身比基尼,站在瑟瑟的寒風裡,就要下到那黑洞洞的井口中。
只因爲那句:我是他的老師。
周隊也被這個女孩震撼了,他點點頭,幾個武警將安全繩捆在盼盼身上,然後告訴她如何給孩子綁。
田盼盼就這樣被倒吊着,一點點滑入井口。
那種黑與寒冷,沒有切身體會的人,可能永遠無法想象。
井口極窄,就算是盼盼這樣瘦的女孩,也磨破了肩胛。
她忍着,一點點摸到那個孩子。
“陽陽,別動!”
“田老師嗎?你是田老師嗎?”
本來已經哭都哭不動的孩子,終於打起了精神。
田盼盼將安全繩索綁到孩子身上,剛綁了一半,她突然感覺自己腰部的繩釦有些滑脫,於是趕忙拉動繩子,示意上升。
陽陽大哭起來,又下滑近一米。
重新加固安全繩後,田盼盼還要再次進井。
樂意她們拿來薑湯,盼盼匆匆喝了一口。
太冷了,冷的簡直像拿刀子剃肉,盼盼不受控制的渾身哆嗦着。
周隊遞給她一瓶高度酒。
盼盼看看他,然後仰脖喝了好幾口,身體這才覺得有點熱氣。
這一次,田盼盼終於將安全繩牢牢系在了孩子的身上。
看着二人被拖拽出井口,四周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女孩們舉着厚厚的棉大衣,將盼盼裹住。
焦急不安的孩子家長,也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放聲大哭。
等候多時的救護車,載着二人往醫院駛去。
人羣慢慢散盡,夜色也吞下最後一縷光。
小園她們對望着,突然開始笑,又突然開始哭。
這纔是自己的姐妹,那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勇氣註定了,她們就算有一天各奔東西,走到天涯海角,也永遠是一家人……
田盼盼在醫院住了一天,然後出院了。
身體沒有什麼的大礙,只是多處凍傷。
不過能救了那個孩子,她也覺得都值了。
只是她一直都不願意再提起這事,就算學校和教委通報表揚,她也不過是輕描淡寫的過了。
因爲在心底裡,對於那種冷,那種黑,以及在衆人面前穿着比基尼暴露在寒風裡,都讓她不想回憶。
因爲滿滿的都是痛……
這段時間樑靖濤一直在忙,小園沒事就過去幫他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宿舍。
她很想跟樑靖濤商量什麼時候一起回家,可是卻不知如何開口說。
而且她總覺得樑靖濤在逃避着什麼。
自從過完年回來,這種感覺越發強烈。
或者真的是自己不好,讓那種風言風語傳到了這裡,讓靖濤哥爲難。
可是在那個時候,她真的希望自己的身邊有一個親人,如果那個人是靖濤哥該有多好啊……
自己可不可以只是把程浩當做保護神,把薛澄當做哥哥,或者遠離他們,讓自己的世界更單純一些。
有誰能告訴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