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按李總分佈的人員配置順序佈署停當,正要進洞的時候,卻見蓋四海老漢披着件黑夾衣,流星跨步地趕了過來。雖然一路爬坡疾走,年愈古稀的蓋老漢卻面不改色、氣不發喘。
蓋三縣急忙迎上去說:“爹呀,這麼急慌慌地,做啥哩?”到山外去闖蕩快三十年了,蓋三縣能講一口很像樣的普通話。可一回到生養自己的地方,山裡的方言鄉音仍舊也很地道。
蓋老漢很有些不高興:“不是前些天就和你有話在先哩,要探洞怎不吭我一聲?”
喬書記爲老漢遞上支軟中華,關切地說:“大叔,天涼了,洞裡陰冷。您這把年紀了,就不要再進洞了。”
“噢,喬家老大也回來了。”蓋老漢接過軟中華並不去接火,轉手拐向腦後,別在右耳夾,卻去夾衣兜裡掏出自己的旱菸控了一煙鍋。喬書記就用打火機給老漢燃着。
蓋老漢深吸一口,火星子便一閃一跳。他這才仰臉盯着喬書記說:“官當大了,還記着有個家?”
“大叔,咱家鄉的發展滯後,主要是我的責任。請您批評!”
“哼,共產黨的官還怕批評?”
隨行的人員一聽蓋老漢和喬書記說話的口氣,就明白不是一般的鄉親輩分關係了,記者的攝像機和相機也跟着都把書記爲老漢點菸的鏡頭拍了下來。
蓋老漢還記得當年喬峻嶺尋上山來給他送紅雙喜煙的情景,似乎對他撇下自己閨女另娶的事還耿耿於懷。當了市委書記的喬峻嶺當然也更不會忘記,那是他平生第一次爲私事求人送禮,而結局又是那樣難遂人願、皆不歡喜。
蓋三縣知道老爹對喬書記不滿意的因由,更知道老爹有個認死理的犟牛筋,就轉個話題爲喬書記解脫,把魯市長介紹給蓋老漢:“爹,這是咱夏河年輕有爲的魯市長,今兒個專程來三縣堖視察,領大夥探洞。”
“喲嗬,這輩子頭一回見市長,怕是八品以上,能管七品知縣的州官、府官一級了吧?高興,高興,能到咱這窮山溝來瞅瞅,就是老百姓的福氣了呀。”
“老人家,這山溝裡不應該窮,到處是黃金,是咱政府的工作還沒有服務到位。”魯市長不管老漢伸不伸手,主動抓住老漢的手一握再握。不僅是讓老漢生出幾分感動,更多地是也生出了幾分不自在。魯市長那雙圓潤滑溜的手和他老樹皮一樣的鐵掌,叉巴在一起感覺上反差太大了。老漢大半輩子極少和人握手,更多的時間是挺着放羊鞭吆三喝四,再就是梳理羊毛羊絨,觸摸最多的綿軟就是爲不會咂奶的初生羊羔去揉搓擠巴羊奶袋子。
蓋老漢雖然驚歎魯市長的年輕有爲,卻對他那雙圓潤滑溜的手掌心生疑惑,要是和日本鬼子拼刺刀能行嗎?
魯市長雖然也感覺到老漢對自己心理上的距離,卻仍舊熱情有加,一口一個大伯地說:“大伯,您老就不要進洞了。我們這麼多人呢,勘探的事一定能辦好。大伯您就只管放心好了。”
喬峻山和孟工也都勸老漢不要進洞,無奈老漢橫豎不聽,李鐵柱只好拿了頂礦工安全帽給老漢戴頭上,說:“有老哥您也探洞,我也只能算是小兄弟了。開始行動吧,兩人一組,互有關照,電工和迎頭工負責在前探路照明,留一組機電維修工殿後,負責器械、線纜、燈具供應。領導們自由結組,記者務必留心頭上磕碰、腳下閃錯,人和機器都要確保安全。潛水服暫時還用不着,安全帽都一定要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