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國庭披掛起來,又連風衣的大領也豎起,衝着大衣鏡一照,特別像電影裡軍統或中統要去執行任務的特工人員。他很滿意這套頗具神秘色彩的裝扮。看看時針晚七點已過,央視《新聞聯播》節目已經開始繞着地球飛飄綵帶,預定的時間到了,就決定開始行動。關掉電視機後,又把套間臥室裡的頂燈和牀頭燈都閉了。及至轉身走出闊大的市長辦公室將要碰上門時,忽而又想起諸葛亮空城計的故事,反身又把大辦公室的頂燈撳亮了。
夏河初冬的夜晚已經很有些寒意了。魯國庭兩手斜插在雙兜裡讓風衣裹緊了腰身,大領圍住脖頸,快步走出市政府院門。門衛隔窗眨了眨眼,沒有認出他來,也就一聲沒吭。
這樣就好,這時候的魯國庭最怕熟人打頭碰臉再噓寒問暖了。便快步邁過路牙,走進路邊垂柳的暗影裡。市政府後院的府南小區總共十八棟多層住宅樓,市直機關各部局委辦的工作人員很多都在這裡居住。上下班步行也就幾分鐘的腳程,對沒有灰色收入的階層來說,在工作生活極爲方便的同時,還省去了許多可花可不花的閒錢。
八號樓在小區的東南角,是一座平改坡以後的多層住宅樓。三單元六○二是頂層又是躍層樓,魯國庭看着單元門上的標牌,很順利一眼就找到了房間號。他按完六○二又按“#”號,單元門鎖立即“哐”的一響就開了。
還好,樓道里一個人也沒有。一路步行梯爬上來,步點委實是接近特快,這就讓魯國庭有些微微發喘。六○二的防盜門開着,屋內橘黃色的燈光在樓道平臺上罩出了一片金黃色的落腳地。魯國庭在門口印着“平安是福”的腳墊上輕輕噌了噌腳底,隨即進門反身將防盜門輕輕碰上。
聽見了門響,柳聞鶯在竈間裡抓了條毛巾,一邊擦手一邊踮着碎步跑了出來。
“有失遠迎,讓領導屈尊大駕,冒嚴寒上高樓下訪民女。”柳聞鶯一邊寒暄着接過魯國庭已經脫下來的風衣掛在衣架上,一邊看着他正要摘鴨舌帽的神態,禁不住笑個花枝亂顫,“真逗啊,吃個便飯,領導還要精心改裝,是要學康熙微服私訪?還是想跟馬三立學徒當相聲演員?”
“是也沒錯,不是也很對。”魯國庭爬樓梯帶來的微喘已經平穩下來,客隨主便地讓柳聞鶯安頓在棕色的牛皮沙發上落座,一邊就言不由衷地說,“爲到你這夏河之花私宅吃一餐便飯,我心裡可是像敲着一百面小鼓。這個三百萬人市長的位置也不好坐呀,不敢說有六百萬隻眼睛盯着,至少一百萬只恐怕還打不住。衆口成碑,人言可畏喲!”柳聞鶯非常理解魯市長此時的心情,隨即起身將門鈴上的電源插頭拔掉,又把鐵防盜門的內木包箱門也關了。這樣一來,鐵防盜門上的貓眼裡就不會再泄露半點春光了。
柳聞鶯想得極爲周到,魯市長卻愈發如坐鍼氈:“這樣不妥,當家的回來作何解釋?”
“領導儘管放心,無須解釋。我這個當家的人性憨直,到東北辦一個攜款外逃的案子,十天八天還不一定能回來。”
“在哪供職?”
“市檢察院反貪局副局長。”一邊說着,柳聞鶯已把沏好的茶水奉上。
“還是咱們反腐倡廉的檢察官,厲害呀!”魯國庭啜了一口茶,已經開始適應這兩人世界的環境和氛圍了。此時他纔開始認真巡視主人的居室環境。客廳適中,一套仿紅梨木沙發和玉石茶几佔去了近三分之一的空間。客座對面是四十六寸液晶大彩電,電視牆上首是一幅裝了鏡框的名人字畫金邊牡丹。這幅金邊牡丹不僅用金黃的色彩和優美的工筆點綴出花中之王的天姿國色,最爲妙不可言的還是在花蕊中翻飛採香的兩隻蝴蝶。客廳窗角擺放的盆景是束茂盛的劍蘭,給人以永遠的綠意。看着主人臥室雙人牀頭大鏡框裡還不算太舊的婚紗照,就隨口誇讚說:“帥哥配才女,小日子過得蠻有詩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