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叔叔一定會讓你出來的。”雖然孔叔繼讓孔濂溪走的是後門,但伊寒江還是覺得自己贏了。老頭子和秦蘭不是信誓旦旦的說不會讓孔濂溪出來拋頭露面麼,可這堂妹現在就和她走在皇都的大街上,讓他們知道了,非要把他們活活氣死。
她看着孔濂溪蓮步纖纖,又看着緊跟的小丫鬟低着頭一直不趕超過自家小姐的速度,就怕快上一步就會顯得自己不敬。“出門來玩幹嘛多帶一個累贅。”好像她是帶了兩隻烏龜上街一樣。
小丫鬟向她欠了欠身,“奴婢是伺候小姐的小錦。”
明明有手有腳還非要帶個人來幫着斟茶倒水,伊寒江想着,見前方擠了一堆人,“好像有熱鬧看。”她感興趣拉起孔濂溪往人羣裡擠,那小丫鬟跟不上,則在後邊驚叫連連,“小姐,小姐。”
一個姑娘在跳南蠻的跳舞,旁邊擱了一個淺薄的盤子,要是有人看的高興,就往盤子裡扔幾枚銅錢作爲打賞。
孔濂溪喚道,“堂姐。”
伊寒江道,“我和你就差幾個月,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她看到精彩處,幫着鼓掌喝彩。這可是她家鄉的舞,用來祈求五穀豐登的,南蠻人雖也如這裡的人一般有些排外,但對一國的人卻是好客得很,下山遊歷一路北上從南蠻邊關來到這裡的路上,就在幾戶友善的南蠻人家家中住過,那時他們正慶豐收大夥圍着篝火,不管男女老少一同載歌載舞,哪像是這裡異性之間有那麼多規矩要守……
她看着這支舞就倍感親切。
孔濂溪猶豫道,“這不太好,畢竟是長幼有序。”
她不容置喙道,“我說好就好,你出門前,叔叔一定有交代你什麼吧。”
孔濂溪老實道,“讓我聽堂姐的。堂姐能治好爺爺的病,爹交代我順着堂姐的意思,不要惹得你不高興。”
“那就是了,叫我寒江。”她拿出幾錠銀,扔進盤裡。光是這女子跳的是南蠻舞這個理由,她就該對她出手大方。舞者笑着彎腰和她道謝。伊寒江扭過頭來看着孔濂溪,“你想問什麼?”
“堂……”在她的瞪視下,孔濂溪只好換了稱呼。“寒江,你住進王府了麼。”
她應道,“嗯,昨天搬進去的。我以爲那些皇親國戚只要會吃喝玩樂,敲着二郎腿等俸祿就行了,原來一樣要忙。”她早上還想讓景故淵一塊出來,結果管家說他天沒亮就出去了。他昨晚晚睡,今日早起,她還想他羸弱的身子是不是也和他作息不當有關聯。“老頭子平時也那麼忙麼?”
孔濂溪點頭,“爺爺常常是丑時才睡下。”
她道,“自討苦吃,一頭的鶴髮還以爲自己是十幾歲的少年麼,像他那年紀,飲食和休息都要注意。我雖然能治老頭子的心疾,但他想要長命百歲,也是要配合的。”
孔濂溪憂慮道,“要爺爺吃藥鍼灸好辦,可要爺爺配合早早休息不理公事有些困難。”
“有什麼難的,先禮後兵,先用話勸他,他不聽就用強的好了。”不過在孔家老頭子最大,他呵斥一聲,孔家的人便是噤若寒蟬了。所以即便她更推崇用後者,孔家上下也沒人敢執行。“你們要是下不了手,就來找我好了,我不怕背上不孝的罪名。”
孔濂溪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不是爲爺爺當初將伯父趕出家門的事在生爺爺的氣?”
她睨着孔濂溪問,“你真想知道?”
孔濂溪曼語道,“是。”
她眨眨眼,俏皮道,“好吧,看在你今天陪我出來的份上,我告訴你。我自小也是在父母外公的手心裡呵護長大,春天我們一家會去踏青賞花,夏天會去河裡玩水抓魚,秋天呢飲菊花酒登高賞月,冬天則什麼都不做,就待在家裡讀書寫字。老實說我不怪老頭把我爹趕出去,他要不把我爹趕出門,我們怎麼會有神仙那樣的日子可以過。”
她停頓了下,慢條斯理繼續道,“像是老頭子那般以國事爲重的人,就算再疼愛你也只能用錦衣玉食來補償你。而且我爹說老頭子望子成龍,對孩子要求很高,因爲這樣叔叔纔會不自信,覺得樣樣不如我爹。我問你,你們雖然是一家子同一屋檐下,但能見面的時間又有多少?”
孔濂溪體諒道,“爺爺是爲了國事操勞,但若是閒暇,還是會來關心我的課業。”
她聳聳肩,“你若是如此就能滿足,那我也無話可說。”伊寒江問道,“這邊不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麼?”
孔濂溪解釋道,“也不是全部的書都不讓讀,詩詞歌賦可以。爺爺也會檢查我的琴藝棋藝是否有進步。”
那種書沒那些權謀術數的書來的實用,“詩詞歌賦,準是他說要陶冶你心情,且又不想人家嘲笑他禮部尚書的孫女目不識丁才讓你念的吧。”
那姑娘舞跳完了,估計覺得今日賺的夠了,就收了打賞的銀子要走。人羣散開,被擠在外頭的小丫鬟這才又黏了過來。
伊寒江見到有人渾水摸魚,趁機扒去背上揹着一筐李子的婆婆的錢袋。
她腳尖勾起地上的石頭,朝那小偷的膝蓋踢了過去,小偷吃疼摔到地上,事蹟敗露後,惹來人們的拳打腳踢。她看着那小偷哀聲求饒,樂道,“要不是答應了景故淵,怎麼可能就給這麼小的教訓。”
孔濂溪微愣,好像很是在意他們之間的關係,“你答應了王爺什麼?”
她神秘道,“秘密。奇怪了,你怎麼這麼好奇景故淵的事。你的未婚夫可是陸庭淞。”她笑道,“我聽說你和陸庭淞是青梅竹馬,你們的婚事是郎有情妾有意,還是隻是兩家父母一廂情願定下的?”
小丫鬟代孔濂溪道,“姑娘怎麼能大庭廣衆之下問我家小姐這種事情。”
伊寒江道,“有什麼難以啓齒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是正常的事麼,難道你覺得你家小姐的婚事是壞事纔不足爲外人道?”
小丫鬟緊張的辯道,“當然不是,陸公子不知道是多少名門閨秀想嫁的如意郎君,和我家小姐是天生一對。”
“你以爲人人搶着要就是好的麼。”她指着那婆婆背上的那框李子,問那丫鬟道,“我要是喊話,買下那框李子只用一文錢,你說會有人買麼?”
小丫鬟答道,“那是當然,那麼便宜,還是人人要爭破頭去買呢。”
她總結道,“那不就是了,便宜的東西也是人人都會爭,但可不代表那東西一定會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