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風湛心頭一震,這句話就像是刀子一樣狠狠鑿穿他的心臟,痛得他呼吸都停滯。
他何止是知道,小雅是他親自送去萬福園的。
是他親手把米小雅推入看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但是,他又有什麼辦法。
是他過去和顧子喬一樣的天真,總以爲只要努力就什麼都能夠得到。
人生在世,哪裡有那麼多意氣風發,大多數的人,都是迫於各種原因,無奈的承受生活逼迫他們的選擇。
這幾天,顧風湛最大的感觸,只有四個字,身!不!由!己!
“子喬,你不要問了。我能夠告訴你的是,米小雅現在人在萬福園,很有可能冷禹城已經對她動手了。”顧風湛嗓音沙啞,喉結滑動幾下,艱難的擡頭,“子喬,如果你真的很擔心,你不用陪我,我自己先回去,你去萬福園吧。”
“哥——”顧子喬五味雜陳,聽到這裡,他就算再遲鈍,也大體明白顧風湛肯定也做了什麼錯事。但是他能感覺到,顧風湛還是有心的,不然怎麼會勸他離開。
他抓住顧風湛的手,用力的握緊,“哥,我們先回家,我陪你換了衣服,一起去萬福園。”
顧風湛抽出手,濃眉下,眼底是無奈的苦笑,“子喬,我有什麼身份和資格去萬福園救小雅?”
顧子喬愣住,心裡難受得眼睛再一次紅了。
是啊,米小雅和顧風湛早就沒有半點關係,顧風湛去萬福園只會是個笑柄。
更何況冷澤天現在人也在萬福園。
“哥,你回去,我,我去萬福園找小雅,然後帶她回來。”顧子喬鎮重的說,清秀的面容,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裡是清澈的光,“哥,任何人都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你也是。”
顧風湛的心猛地一縮,不由自主的撇開了頭,心虛至極的不敢再去看顧子喬那雙充滿信任的眼睛。
他的心,像是被什麼擰着,心臟疼得幾乎快停止跳動。
駕駛座上,賈有道忽然笑起來,那聲音窸窸窣窣的像是耗子咬東西,刺耳的令人想炸毛。
“閉嘴!你在笑什麼!”顧風湛吼出聲,眼裡充滿了厭惡和敵意。
這個長得賊眉鼠眼的男人,他從第一眼就極其不喜,如果不是看在顧子喬的份上,顧風湛根本不會同意坐他的車回家。
賈有道扭過頭,一雙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意味深長的盯着顧風湛嘿嘿一樂,“顧大少,我笑什麼你心裡最清楚呀。”
“你——”顧風湛揮起拳頭就要動手,被身旁的顧子喬攔住。
“哥,你別理他,他就是這個德行,可是人不壞的。馬上就到家了,我送你到家,就讓他開車帶我去萬福園。”顧子喬勸道。
顧風湛臉色稍微好看了點,他一開始也沒準備讓這個男人進顧家的門。
“你去那邊小心,冷禹城雖然不會對你做什麼,但是如果讓他發現你想帶小雅走,保不準他會對你遷怒。”顧風湛擔憂的說。
“嗯!”顧子喬重重的點頭,他的心裡流過一陣暖流,眼眶再次的紅了一圈。
他再次確定他的判斷是準確,這個關心他愛護他的哥哥其實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從此之後,他們兄弟還是能夠像原來一樣!
“唉!人善被人欺,人傻被人踢,小皮球,踢啊踢,踢到東又踢到西。”賈有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轉過身,繼續開車。
“閉嘴!”顧風湛再次暴起。
“哥,到家了。”顧子喬拉着他,指着車窗外說。
顧家的別墅區在道路盡頭,已經可以看得到院門。
車子猛地剎住,賈有道眯着小眼睛壞笑着轉過身,“到了就下車,別在車上磨磨唧唧的,髒了地。”
“哥,快去換身衣服,我去趟萬福園就儘快趕回來。然後我們一起等爸。”顧子喬紅着眼睛,嗓音低啞的說。
顧風湛的火氣這才又一次的被壓下來,想到顧國成的死,他心底也是一片複雜的哀慼。
“好,你多加小心。”顧風湛一邊叮囑,一邊下車。
顧子喬點頭,正準備多說幾句的時候,車子的發動機便響起來,直接加速往前衝。
“賈有道!”顧子喬也忍不住的生氣,他沒有來得及跟顧風湛說再見。
“嘿嘿,叫得這麼親熱,是不是有大紅包要發?”賈有道猛地打方向盤,以極快的速度超車。
巨大的衝擊力,讓顧子喬撞上車門,頭頂頓時撞起一塊大包。“你瘋了!”
“你那榆木腦袋,多撞幾次,說不定能開竅。哥這是在幫你,嘿嘿,不用太感謝我。”賈有道舉起一隻手,比了個心,緊跟着踩了油門再次超車。
噗——
顧子喬氣得一臉漲紅,“你到底是誰?我認識冷少那麼多年,怎麼都不知道他有你這麼個惹人厭的朋友?”
“誰說我是冷少的朋友了,他是哥的金主,俗稱老闆!”賈有道糾正。
顧子喬悶着氣,他也看清楚,他根本不是這個油嘴滑舌的老油條的對手,可是有件事他必須再多問一句。
“賈有道,遺書到底是怎麼回事?船上的時候,我根本沒有看到你和我爸說過話,你跟我說時候,遺書是不是冷少吩咐你僞造的?”
賈有道小眼睛裡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臉色認真了幾分,“顧小少爺,你在船上,有多少時間是盯着我的?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見過你爸,再說了,你怎麼對你自己那麼沒信心。”
“難道,你從沒有想過,你爸會把顧氏企業留給你,而不是留給你那個虛僞的哥哥?”
顧子喬皺眉,他很不喜歡賈有道這種挑撥離間的說話方式,打斷他的話,生氣的說,“我不准你這麼說我哥。”
賈有道嘿嘿一樂,“好,那我還是那句話,你心裡真的沒有一丁點相信那遺書是真的?”
顧子喬一怔,少年清俊的側臉,情緒紛雜。
他——是真的不信。
當初擔任顧氏的雜誌運營,顧子喬純粹是玩票性質,只是他和冷少關係好,所以雜誌上搞不定的熱點,他都能夠一個電話打過去讓冷少解決,所以纔會擔了那麼多誇讚的虛名。
這件事,顧國成是知道,他心裡也非常清楚。
這些年,顧子喬除了玩,幾乎沒有真正把精力投入到顧氏裡的工作。
更何況——
顧子喬很早就已經清楚的從顧國成的態度裡知道,家裡的繼承人早就定給了顧風湛。
無欲則剛,他都沒有求過的東西,哪裡來的什麼遺憾失望。
“賈有道,你把遺書給我,我要看看。”顧子喬認真的說。
“東西給你,恐怕就回不來了。”賈有道嘿嘿的說,“實話告訴你,遺書是真的,信不信隨你。不過,你爸有句話讓我轉告給你,說以防萬一。”
“什麼?!”顧子喬的心揪的生疼,急切的問。
“你爸說,綁架案是他幕後指使的,當時沒有想到差點出人命,說對不起你,讓你不要恨他。”賈有道轉過頭,認真的說。
顧子喬呼吸一窒,如遭雷擊。
當初顧國成臨死前也說過同樣的話,可那個時候賈有道並不在場。唯一的解釋,就是,遺書是真的——
“還有一句話,你爸說,讓你小心你哥。”賈有道一字一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