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雅沉默下來,她的直覺告訴她,鍾龍子的妻女就是他的死結。
“我們只負責帶你出去,你的妻女你自己護。”冷澤天冷冷開口,說話間已經走到白小雅身邊,敏捷利落的將匕首從她的手心搶過來,在掌心一轉,就把綁着鍾龍子的帶子徹底切斷。
白小雅有些感激的看向他,在聽了關於古曼童和佛牌的事情後,她是真的很不願意去接觸這個鍾龍子,甚至覺得他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都覺得很滲人。
鍾龍子看了看冷澤天和白小雅,眼裡有說不出的羨慕,只是那羨慕是冰冷的讓人看得不舒服。他憔悴的站起來,嘴脣囁嚅了幾下,“我帶你們去三樓找你們要找的人。”
白小雅眼神亮起來,那個被綁來的女孩,果然還活着!太好了!
冷澤天的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身上,長臂一帶,將她拉近身邊,寬厚的手掌握住她纖細柔軟的手,明顯感覺她顫了一下,這一次卻沒有掙開。
她的手心還是薄薄的一層細汗,和剛纔因爲緊張而生出的滾燙的汗不同,有些冰冷。
白小雅的眼神複雜至極,情緒紛亂,她頓了一秒,接受了他霸道的牽手,因爲她知道他看穿了她僞裝出來的“強硬”,其實她對樓上的“景象”發憷得要命,一點都不想要去見到那令她渾身不舒服的血腥。
可一想到還要救人,她就不得不硬着頭皮上樓。
而冷澤天給予的,是他特有的霸道的溫柔。
這種溫柔,讓她由衷的感覺到暖意和安心。
“走。”冷澤天霸道的牽起她,幾乎是帶着她在走。
樓梯是灰色鋁製的簡陋直梯,在貨架的最裡面的一側,走上去的時候會發出顫動,越往上走,空氣裡消毒水的氣息就越發濃重。
鍾龍子領頭在走,他走的很快,只有在走到二樓的時候,停了幾秒鐘,深深的看了一眼二樓走廊裡面的一排房間,像是有一部分的靈魂遺落在那些房間裡。
“二樓是什麼?”冷澤天冷冷的問,眼神銳利的掃過那一排緊閉的門,空氣裡夾雜着消毒水,福爾馬林,以及各種化學藥水的刺鼻氣息。他對這些氣息不陌生,這是醫院裡停屍房最常見的氣息。
白小雅的手指明顯捲縮起來,哪怕她已經很努力的壓制情緒,可是清澈的眼底還是露出了幾分不適。
這種黑暗死亡的氣息,讓她難受。太陽穴突突的跳動,剛纔一瞬的眩暈感再次突襲她的大腦,細碎的片段,忽然帶了氣息。
在高大的熱帶叢林裡,她拼了命竭力的奔跑着,刺眼的陽光,滿手膩膩的血腥,還有她那雙只有六歲孩子一般大的小腳
“是解剖室。”鍾龍子直言不諱,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憔悴的臉上是疲憊的不捨,“那是我的夢想。”
白小雅被這句話拉回現實,現實裡刺鼻的消毒水氣息和她腦子裡剛剛出現的幻影裡的血腥,讓她生出一種極端的厭惡情緒,眉梢上染上冰寒的沉冷,冷冷的反嘲,“把無辜的人擋畜生一樣開膛刨腹,販賣人體器官是夢想?!龍師父不去評選十大感動中國的人物真是浪費人才。”
感動中國十大人物?
這嘴毒的。
“”冷澤天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原來她這張嘴居然比他還損。
鍾龍子眼眶發出劇烈的刺痛感,可卻止不住的乾笑起來。他的笑容沒有一絲的喜悅,反而充滿了悲愴,像是在哭,讓人看得不舒服到極點。
“我是爲了讓芳菲和婷婷回來,早一天真正的全家團聚。”他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來了,嗓子哽咽的無法繼續說下去,紅通通的眼睛裡佈滿悲傷。
白小雅的心臟縮了一下,轉頭去看冷澤天的時候,發現他也正好看向她。
四目相對,兩個人不需要任何的言語,已經心有靈犀的讀懂了彼此眼裡的情緒。看來他們猜對了,鍾龍子的死結,應該就在這裡。
白小雅稍微壓制了臉上明顯的敵意,忍不住好奇的開口問,“你的妻女發生了什麼事?”
“和死了差不多。”鍾龍子毫無徵兆的擠出一個詭異陰寒的笑,“可是,我會讓她們重新活過來的。”
“什麼意思?”白小雅聽得懵了,和死差不多的意思是——還沒死?!難道是得了什麼必須配對器官的病症,所以他才做了這種喪盡良知的地下勾當?!
鍾龍子沒有回答她,而是面無表情的背過身,繼續朝樓上走,沉重的腳步聲像是夏日裡的暴雨雨點,砸在人心口上無端令人覺得心口悶得發慌。
不遠處空蕩蕩的冰冷走廊,像是無聲的地獄之門,在他們面前展開。
冷澤天抓住白小雅的手用力了幾分,深邃的墨藍眸意味深長的盯着她的眼睛,聲音低沉的說,“女人,好奇害死貓。”
“別忘了你的目的只是爲了救人,別的事情不需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白小雅定了定神,點頭。他說的對,不需要多管閒事。她本身已經夠多麻煩的了。
可她沒有忍住,還是多看了一眼。走廊的門並不是全部關上的,正數第三道門是半開的,她朝着臺階上一步,那個角度就剛好能夠看得到裡面的一角。
走廊裡的燈是醫院裡常用的沒有溫度的白熾燈,刺眼,明亮,清晰的能夠照出門裡的情景。
匆匆一瞥,她看到了藍色的解剖牀上一截血淋淋的人體腹部,皮肉翻開,內臟是空的!
白小雅血液倏地都凝固,頭皮嗡嗡的發炸,噁心的感覺讓她險些吐出來。
“女人,你怎麼了?”冷澤天察覺她的不對勁,隨即發現她的目光盯着走廊裡的那扇開着門,立刻就明白了原由。
這個蠢女人三年時間改變了許多,可是犟起來像驢一樣拉不回來的個性卻一點都變,果然沒有他在身邊盯着她的個性就沒法子好起來。
“”白小雅聽見冷澤天的聲音,感覺到他的擁抱,可是腦子卻像不屬於她一樣。眼前的場景迅速後退,如同電影裡的影像一般快速倒帶,熱帶叢林,聲嘶力竭的奔跑,火辣刺目的太陽,以及一個六歲的女孩渾身是血的站在一處積水潭面前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