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的水泥牆,稀疏的夕陽餘暉,沁涼的空氣,白流蘇感覺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來,彷彿時間被切割成一幕幕的碎片,如落雨滴在地面,漸開的晶瑩。
她蹙着眉,目光凝望着對面的不斷說話的程溫嵐,已經聽不清她口中到底說了些什麼,所有的注意力只在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漸漸迷失。
已經開始了。
白流蘇沒有抵抗,一貫狂傲的五官反而露出一種釋然的期盼,她勾着脣,臉上的淺笑像是酒過三巡,醉意醺然的緩緩道,“程小姐,告訴你一個真諦。男人這種生物,奉行一個真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得。如果你真愛一個人,永遠不要讓他知道你有多愛。”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着,在眼瞼上落下扇形的羽翼,整個人都籠在雪茄氤氳的煙霧裡。
光影交錯下,她美好的側臉像是油畫的剪影,有種獨特的神秘魅力。
程溫嵐的臉色微變,嘴角苦笑更甚,這個女人真是——比她想象的更有趣。
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滿心想着給敵人做月老牽線。
她到底狂妄自大到了哪一步。
“來,送你個離別禮物。”白流蘇隨意朝着脖子上一抓,便將那枚從學校樹下挖出的寶石戒指抓在了手心。
程溫嵐警惕的皺眉,那是什麼。
白流蘇嫵媚肆意的將戒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想必這種地攤貨,你一定看不上,還是丟了好。”
話畢,她手指再一彈,將剩下的三個監控器,連續擊碎。
程溫嵐捏着拳,她的情緒變得有些不安,“白流蘇,你這樣做沒有用。”
白流蘇也不理會她,在確認所有的監控器都被摧毀後,她將戒指朝着窗外遠遠扔出去,直到親眼確定戒指落進湖心,再看不見蹤跡後。她才重新坐下,將雪茄在椅子的把手上彈幾下,心情很好的抽了一大口雪茄。
濃郁的煙霧充盈口腔,她的腦海忽然莫名浮現出五年前的那一晚,逼着冷澤天學抽菸的一幕。
他不喜歡煙味。
可是她卻硬生生的在抽菸後,把煙霧用吻的方式度在他的口中。
濃烈的,嗆人的,灼熱的吻。
她——
希望他能記住她。
白流蘇望着窗外漸漸陰沉的天空,忽然覺得有些諷刺。人這種生物,真是喜歡使勁折騰,只爲留下點什麼痕跡。
其實,真的沒有必要那麼執着。
人都會死的,早一步走,晚一步走,區別似乎沒有那麼大。
既然如此,她不如多留點時間給小雅。
她的小雅,已經長大了,不再需要她——
“睡吧,醒來的時候,你會忘記一切,只記得你的名字……”程溫嵐打斷她的思緒,慢條斯理的說,可是下一刻,她的舌頭像是打了個突,看着那些煙霧,舌頭覺得有些繞。
她頓了頓,目光定定的鎖在煙霧中白流蘇的紅脣。
白流蘇笑意神秘而危險,慵懶桀驁的眯着眼睛,無聲的說出三個字,“米小雅。”
很久沒用這種方式反催眠,居然沒有生疏。
她輕輕呼出一口煙霧,眉睫下垂。
程溫嵐在心底讀出這三個字,而後像是跟着入魔一般,跟着說,“醒來後,你會忘記一切,只記得你的名字叫——叫,米小雅。”
白流蘇釋然的笑了,不知想到什麼,目光變得複雜,她伸出手輕柔的放在隆起的腹部,卸下一切防備,勾脣,“正式開始吧。”
這句話落下的時候,一顆晶瑩悄無聲息在她眼角垂下。
如果非要二選一,她是最不該留下的那個。
開始吧,把她的一切都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