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
凌晨五點過到的時候,意大利還是黑夜。
穆煜澤是臨時決議帶上的舒靜曼,翟景軒不知道,忙了大半個晚上後,迷迷糊糊地和衣躺在客廳沙發上睡着了。聽到聲音警覺着醒來,才發現房間多了人。他睡過接機時間了。
“你們怎麼都來了?”翟景軒揉着眼,慢慢直起身。夜裡的涼氣讓他哆嗦了一下。
穆煜澤蹙眉。
舒靜曼大步上前,就着手裡穆煜澤爲她睡覺搭的小毯子披在翟景軒身上,“景軒,你怎麼睡在客廳裡?這樣容易着涼的。”語氣頗爲責備,更是濃濃的關心。
“把這個披着,彆着涼了,你看看你的黑眼圈,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啊,快去**上睡睡……”
翟景軒連續這幾天都沒怎麼合過眼,一是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再者,樓上他的臥室,還是他父母的臥室,牆壁上,還框着一家三口這些年的合影,沒上樓一次,對他來說,就是一次身心的折磨,現在雙親屍骨未寒,他無力觸碰任何過往的幸福,只能放任自己懦弱地龜縮進殼裡。
一直麻木着自己,想到之前媽媽也是念唸叨叨,擔心這擔心那的,當下聽到似曾相識的聲音,有些失神,更不知如何回答,最後只輕輕說了一句:“沒事。”
“你這哪像沒事的人啊,聽我的,去休息會,好不好?”
“嗯……”翟景軒支吾着,目光看向另一個人。
舒靜曼立刻就明白了他們有事要談,只是面前這個孩子滿身都是疲憊,他真的需要休息,她實在不忍心,所以看向穆煜澤的目光多了乞求。
“去休息會吧。”穆煜澤看着翟景軒,凝聲道。他何嘗不心疼景軒?
見他點頭,舒靜曼露出一個微笑,拉住旁邊的人就走:“去休息。”
“對了,你臥室在哪?”
翟景軒本想說自己不去臥室,但看着她希冀的目光,話到嘴邊,不知怎麼就吞下了,腳步不由就乖乖跟了她走。
“你睡吧,我和你的澤哥哥都會陪着你的。”等屋裡的人躺下身子,舒靜曼才離開,到門口關燈時,已經閉上眼休息的人出聲:“別關。”
她手下一頓,“好。”
身子出門時,想了想,特意把房門留了縫隙。
轉身時,發現穆煜澤就站在走廊上,她還以爲他在樓下。
兩人相視一笑,穆煜澤指着掛在牆上的一副框在玻璃後的照片,道:“這是景軒一家。”
照片上,翟景軒難得站得端端正正,打着領結,穿着燕尾服,笑看着鏡頭,只是身板沒有現在這麼高,想來是前幾年拍的。他左邊是高大偉岸的男人,嘴角露出的若有若無的那絲笑也沒能掩住他的嚴肅。而他的右邊,舒靜曼注意到,那是個漂亮精緻的金髮女人,穿着寶藍色禮服,戴着乳白色珍珠耳墜,高貴優雅,微微綻開的面容上是滿是柔和,很像國內的大家閨秀。這就是景軒的媽媽吧,難怪景軒五官長得那麼漂亮。
“照片是三年前我在宴會上拍的。”穆煜澤補充一句,陡然想到那次宴會,景軒悄悄跑來遞給他相機,讓他幫拍一張和父母的合影時的情形。那次是景軒要去其他國家了,幾個月不回來,明明想念父母得要死,偏生還嘴硬和父母吵架,偏要說自己一年半載絕不回家的氣話。
“哦。”
“累不累?那邊是客房,去睡一會。”
舒靜曼其實在飛機上已經睡了足夠長時間了,不過想到他努力在自己面前掩飾的疲憊,點了頭,“你也要和我一起。”
“嗯。”
說是休息,其實就睡不到兩小時的時間。
下樓時,翟景軒直呼餓。
發生上次的事後,他乾脆把除了管家外的所有傭人都放假了。別墅除了24小時四處守着的保鏢,差不多就他一人。
舒靜曼去廚房轉了一圈,發現有現成的材料,於是自告奮勇做早餐。她勉強會的就只有麪條,這次做的也不例外,三人一人一碗,加上西紅柿荷包蛋,鋪上薄牛肉片,看起來也還不錯。穆煜澤不喜歡吃酸,她沒放西紅柿。
她吃慣了自己做的麪條,好久不吃,第一口的感覺是和餐廳大廚做的果然差遠了。穆煜澤和翟景軒沒她挑剔,不聲不響吃完後,還分別再加了一碗。
舒靜曼大受鼓舞,於是早餐後穆煜澤兩人談事的時間,她就開始專研菜譜,讓管家去買材料,準備午飯。
至於效果,比如:土豆片不是切得薄了就是厚了,吃的時候,翟景軒很給面子笑着問是水煮土豆片嗎挺好吃的。舒靜曼開心地告訴他說不是,是土豆絲,炒土豆絲,火太大,擔心燒焦,就放了點水,沒想到放多了。
“土豆絲啊,我知道是土豆絲啊,剛剛顧着吃,口誤,說錯了。”
“這是糖醋排骨,來,景軒,你多吃點。”
……
穆煜澤從被人興沖沖地拉到餐桌掃了一眼後,就坐下來,悶聲不說話,筷子只有在她關注的目光中,才夾一下色澤看起來相對好的包菜,至於其他,尤其是那盤看起來黑乎乎硬邦邦的糖醋排骨,他一次也沒嘗試,獨獨吃完了一碗白米飯。
兩人出門的時候,翟景軒突然回過頭,問:“你做的飯真好吃,可不可以下午也做?”
舒靜曼一愣。
穆煜澤看了他一眼。
“我真的很喜歡。可以嗎?”
舒靜曼怔了兩秒,笑開:“當然啊。你們有事要出門吧?快去,我下午做好飯等你們。”
“好!”翟景軒笑得開心。
一旁的穆煜澤跟着笑了笑,只交代讓她別亂跑,自己很快就回來。怎麼看,笑得都有點勉強啊。
兩人回來時,廚房裡果然有乒乒乓乓的動靜,舒靜曼的聲音從裡面飄出:“你們休息一下,很快就做好了。”
下午吃飯時,餐桌上還多了個人——管家。
舒靜曼笑眯眯地說,飯菜是管家幫忙一起做的。
多了個人作參考,嗯,穆煜澤面上是淡淡的笑,心裡隱隱有了期望。很快他就失望了,管家也是個廚盲。
舒靜曼宣佈下午多了兩個菜:酸菜魚和麻婆豆腐。
翟景軒依舊是開心地吃完,時不時還問兩句,說自己很喜歡,和舒靜曼聊得開心。笑着的樣子,倒不像是裝的。
小少爺都這樣說,管家也道:“多年沒吃過中餐了,今天吃到很高興,就像回到我老家了。”
舒靜曼知道他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不免奇怪,“這麼多年,你沒回國內過嗎?”
“沒有,一次都沒有。”他沒有,就連不幸過逝的少爺,也是今年才改變主意,回了幾次中國,沒想到竟然就這麼去了。少爺他,當年從中國走得毅然決然,就不該回去的啊!
餐桌突然沉默,大家都想到了什麼,一時間,誰也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