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果真有人敲門說送午餐。
看着足夠四五個人吃的食量,舒靜曼有些懵,她一個人怎麼可能吃得完?對於一個從小就被灌輸“粒粒皆辛苦,珍惜每一粒糧食”教育的人,她是這麼想的:就算有錢也不能這麼任性着來吧。
舒靜曼放好所有的餐盒,對着門外站着的兩人說道:“謝謝你們。”
“舒小姐不必客氣,這一切都是穆少吩咐的。”兩人倒是客氣,對着舒靜曼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刻轉身離開,其中一人對着樓梯間打了一響指。
立馬,幾個健碩男子擡着幾個大箱子上前。樓道那麼狹窄,也是爲難他們了。
看着似曾相識的幾個大黑皮箱,舒靜曼直覺性皺眉。
“舒小姐——”
“這也是你們穆少爺吩咐的?”
“是。”兩男子低頭,應道。
舒靜曼剛要說些什麼,手裡的電話實時響了。
“午餐收到了?”
“嗯。”
“我決定搬過來和你住。”
“爲什麼?”
“和你**。”低沉的嗓音傳來,三分嚴肅,三分戲謔,剩下幾分不知道是什麼,姑且算是認真的成分。
“不行。”舒靜曼脫口而出。本就是件老話重提,尷尬事,這些天穆煜澤不提不談,舒靜曼以還爲他已經打消念頭了。
“嗯?”舒靜曼的話一出,電話裡立馬傳出某人不滿的鼻哼聲。
他氣場確實很大,以至於舒靜曼氣弱,卻還是堅持自己立場的解釋道:“我……我這很窄的。”
“我不嫌棄。”
“只有一間臥室,沒有你住的地方。”
“……”
“洗漱室很小,只能一個人用。”
“……”
“客廳很小,洗浴室的水經常不熱,洗澡會不方便,而且沒有電梯,樓道很黑,網速很慢,小區也很吵……反正你會不習慣的。”
舒靜曼說了一大推的理由,無非就是不歡迎穆煜澤的到來,只是某人臉皮明顯很厚,聽着舒靜曼說了大半天,確是一聲不吭,等她說完了,才緩緩說道:“還有嗎?”
舒靜曼沒想到穆煜澤還是無動於衷,據她所知,穆煜澤是屬於超級享受型的那類人,現在他這反應,反倒讓她一愣,“沒有了。”
穆煜澤語氣立馬一鬆,“外面是我找來的人。”
所以呢?
“讓他們進去放東西。”
“不、不行。”舒靜曼堅持防守自己最後的正營。
那邊的人卻冷不丁冒出一句:“乖。”
語氣很輕,話語很溫柔,很**溺,彷彿他就站在她面前,輕柔地撫摸着她的秀髮一般。
舒靜曼小兒女般面色一羞,沒有答話,突然瞥見外面幾人正好奇地盯着她手中的電話,見她看過去時,又趕忙低下了頭。
舒靜曼不好意識清了清嗓子,“你們進來吧。”
門外幾人這才擡着東西迅速進了房間,然後又飛快出了房間門,爲首的兩人對着舒靜曼點了點頭後,眨眼間全部離開了。
“我讓他們進來了。”關好房門,舒靜曼拿起手中的電話,對着那頭的人輕聲說道,聲音難掩羞澀。
“嗯,知道了。”這邊穆煜澤聲音輕快很多,明顯心情很好。
剛說完,舒靜曼聽正好到那邊有人敲門進入叫他的聲音,“那你忙吧,我先掛了。”
“嗯,趕快吃飯。看你成天瘦不拉幾的。”穆煜澤應了一聲,末了不忘挖苦舒靜曼。
“我哪有瘦不拉幾的?”舒靜曼不滿嗆聲。
“摸上去全是骨頭。”穆煜澤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你,我……”
他居然這樣說?太可惡了。
“呵呵。”那邊卻傳來一聲悶笑,“多吃點。不要亂跑,下午來接你。”
“我……”
舒靜曼話沒說完,那邊找他的人似乎又叫了他一聲,事情緊急,穆煜澤打斷了她,“有事先掛了。”
“好的。”
語畢,電話應聲而斷。
看着桌上滿滿一桌的飯菜,她再怎麼能吃也不可能吃完啊,舒靜曼嘆氣,真是好浪費。
要不叫芳怡過來?
舒靜曼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昨晚離開的時候也沒給她打招呼,現在正好可以把她叫來。
說做就做,舒靜曼立馬就撥打了江芳怡的電話。
只是鈴聲響了兩遍都沒有人接,等第三遍的時候,想着她可能不在,舒靜曼都要掛了時,電話又被人接通了,只是對方一片沉默,沒有說話。
等了半響還是沒人說話。
“芳怡?”舒靜曼狐疑叫道,江芳怡可不是接通電話搞神秘不講話的人。
“靜曼……嗚嗚嗚——”江芳怡終於開口講話了,只是話剛出口,卻突然哭了出來。
舒靜曼一聽,立馬救急了,“芳怡,怎麼了?”
“你怎麼了?”
“芳怡,說話!”
“你現在在哪?”
“靜曼……”江芳怡泣不成聲。
舒靜曼一聽她居然哭得這麼傷心,她從來就沒聽到她這樣哭過,又是着急又是擔心,“你現在在哪?發生什麼事了?我馬上就來找你!”
“芳怡?”
“你……你現在在公寓嗎?”江芳怡哽咽着問道。
“我在,在的。”
“我來找你。”
“好。”
看着掛斷的電話,舒靜曼也沒心情吃飯了,滿心的擔心,芳怡她到底是怎麼了?
沒過一會,就有人敲門。
舒靜曼立馬從沙發上起身,奔過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人,果然是江芳怡。
江芳怡眼眶紅紅的,看見舒靜曼時,低下了頭,試圖掩飾。
舒靜曼裝作沒看見,伸手拉她進屋:“快進來吧。”
兩人平和地坐在沙發上,江芳怡呆呆的做着,不言不語。
餐桌上飯菜香味濃郁,瀰漫在整個小房間裡,舒靜曼看了眼餐桌,開口說道:“你還沒吃飯吧?和我一起吃飯吧。”
江芳怡愣愣出神,似乎沒有聽見,舒靜曼只得拍了拍她肩膀,“芳怡?”
“嗯。”江芳怡這纔回神。
“一起吃飯吧。”
“不餓。”江芳怡搖頭拒絕。
悶了半響,舒靜曼還是忍不住問道:“芳怡,你怎麼了?和我說說吧,咱們一起想辦法。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裡。”
江芳怡沒有回答,看了舒靜曼兩眼,突然又嚎啕大哭。“嗚嗚嗚……”
“沒事沒事。”舒靜曼急忙出聲安慰,“我不問了,我不問了。”
“我喜歡他……我……是真的喜歡他的。”江芳怡邊哭邊述說。
“靜曼,我真的喜歡他。”
“嗯。”舒靜曼輕拍着江芳怡肩膀,也不知道該不該問,她從來就沒聽芳怡說過她喜歡什麼人,這又是第一次。
聽着耳邊輕柔的女聲,像是想起什麼,江芳怡突然一把將抱住她輕聲安慰她的舒靜曼推開。
“不要碰我!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滾開!”江芳怡對着舒靜曼大聲質吼。
“芳怡?”舒靜曼被江芳怡推了一個踉蹌,剛要站起上前時,突然被江芳怡下一句話怔在原地。
“不準過來!我討厭你!我最討厭你了!”
“舒靜曼,我最討厭你了!總是一副老好人的樣子,你以爲你是誰啊?假惺惺的,夠了!”
聽着江芳怡的大聲哭吼,舒靜曼完全沒有反應,心裡告訴自己她只是心情不好在發脾氣,於是站起來笑着向江芳怡走過去,輕聲安慰:“芳怡,不要亂說了。”
“我說了不準過來!”見舒靜曼起身要向自己走來,江芳怡伸手大聲吼道。
舒靜曼只好不動,“我不過來,芳怡,不要激動,有話我們好好說。”
“哈哈!”江芳怡卻怪異地大笑兩聲,“你總是這樣,溫柔得要命,對什麼都是一副笑臉!我討厭你,一直都討厭你,從大學時就討厭你!要不是因爲……”說道這裡,江芳怡忍不住又是掉淚,“可是爲什麼呢?他們都喜歡你!老師喜歡你,同學們喜歡你,周圍的人都喜歡你,連他……他也喜歡你。”
“我……”
“舒靜曼,我喜歡嘉年學長,從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上他了!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
舒靜曼心裡大驚,一臉的不敢置信,芳怡真的有喜歡的人,居然是學長!她真的從來沒想過芳怡喜歡他,他們一直都是關係很好的三人組,是好朋友,做什麼都喜歡在一起,平時打打鬧鬧慣了,再加上自從張嘉年正式拒絕自己後,她就更把三人看成是最最好的朋友了,而江芳怡,是三人中最活潑的那人,平時對她和張嘉年也會是大大落落的摟摟抱抱,可是那些都是朋友間的玩鬧啊。芳怡喜歡學長,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她竟從來都沒有發覺。
“不敢置信?呵呵,我就知道你是這幅表情。”江芳怡冷冷一笑。
“你沒有和我說過。”舒靜曼喃喃自語,“你不是說過你只是把學長他當朋友的嗎?”
那時候學校裡對他們的傳聞很多,有的人說張嘉年整天和兩個女生膩在一起,肯定是喜歡其中一人。後來她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無意間好笑地談到那些傳聞,舒靜曼記得當時江芳怡告訴她:“嘉年學長只是好朋友啦,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而現在,昔日少女的笑語似乎還停在耳邊。
“哦,你是指那件事嗎?”江芳怡也響起了自己曾說過的話,悲切一笑,質問道:“你知道爲什麼嗎?”
“爲什麼?”舒靜曼皺眉。
“因爲你喜歡他,但你是我的朋友。”江芳怡苦澀一笑,她其實沒有說完:關鍵是,因爲他喜歡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芳怡,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歡……學長的事。”舒靜曼抱歉地說道。
“他那麼優秀,人好,長得又很好看,喜歡他有什麼奇怪的嗎?”
“對不起。”舒靜曼心裡只有抱歉。
“靜曼,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你把他讓給我好嗎?我求你了。”江芳怡突然擡頭,一張佈滿淚水的臉看向舒靜曼,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低聲祈求,情緒激動。
“芳怡。”看着她這個樣子,這麼多年的好朋友了,舒靜曼也是心痛,上前抱住了她,這次,江芳怡沒有掙扎,只是一雙淚眼汪汪的眼睛盯着舒靜曼,哽咽着重複:“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芳怡,學長他,從來就不是我的,沒有讓不讓的道理。”
“可是他喜歡你。”江芳怡總算停止了哭泣,伏在舒靜曼肩頭小聲抽噎着,“你把他讓給我吧。”
舒靜曼輕拍江芳怡的後背,沒有回答她。
她要怎麼和她說?張嘉年又不是一樣東西,想給誰就給誰的,更何況,他也不是屬於她的。
“我喜歡他……很早以前就喜歡他,高中時候我們……就是一個學校的,可是……可是他從來都不看我一眼,好不容易和他在一個學校了,他還是……還是不喜歡我。”哭完後的江芳怡,不自覺抱住舒靜曼,一個勁的抽噎,喃喃自語。
舒靜曼輕輕擁着她,沒再說一句話。原來高中就認識了,他們這些話,芳怡從來沒和她說過。而她,卻也沒仔細去追問過。
估計是哭累了,抽噎的聲音漸漸消失後,舒靜曼偏頭一看,竟發現江芳怡似乎是睡着了。
“芳怡,你累了,我扶你到**上去睡吧。”
江芳怡沒有作聲,舒靜曼小心扶着她進了臥室。
看了看身後閉着眼躺在**上睡過去的人,舒靜曼皺眉,小聲關上了房門,又看了看桌上的飯菜,一聲不響地把它們全都收拾進了冰箱。
一直覺得自己算是個好人,以爲默默做好一切就好,不多問不多想,現在突然覺得好亂。
爸爸,曼曼現在很傷心。
記憶中,每次自己傷心時,爸爸總是把自己高高舉起,坐在他的脖頸上,逗她開心,或是給她講各種各樣有趣的小故事。
她記得最清楚的是那個美人魚的故事。
美人魚爲了那個王子,不顧一切,捨棄了自己的聲音,自己也變得醜陋,可是進到宮殿裡,王子卻不認識她了。
臥室裡,江芳怡睜開紅腫的雙眼,木然出神。
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是嗎?
“江芳怡,張嘉年是我的,昨晚多謝你了,他還以爲是我。哎呀,不說了,嘉年馬上就來找我,說要向我道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