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誰也沒有注意到,沾在白玉上的豔紅血跡和濡溼淚水竟然在無聲無息中被白玉吸收,再無形色之痕。
李曉東隱去了與老王通電話時說的那些關於容玉鳳的過分的話;容玉曜怕姐姐傷心,自然也不會提起。
容玉鳳倒是很識趣地自己說了出來:“原來你看上的不是我,而是這塊玉啊!也難怪,我的確是檔次差了些,配不上你;這塊古玉倒是比我值錢。”伸手接了玉,不哭不鬧,驚世駭俗甩出一句,“這世上,不攪基的男人果然靠不住!你滾吧!”
兩個處於敵對立場的男人當即默契的風中凌亂。
李曉東哼唧瘸拐着走了。
容玉鳳收好白玉,衝弟弟苦笑,語氣虛弱:“姐姐讓你看笑話了……”
容玉曜點了點頭,沒說話,依然冷麪無表情。
其實,失戀這種事情,疼痛感真的是因人而異。有的人失戀後就像幾乎斷了生機,有的人失戀後卻能照舊精彩生活。
腐女,本就是把心思放到男男純愛中的特殊生物,她們大部分內裡強韌遠高於普通嬌弱的軟妹紙。
容玉鳳是對自身有正確認知的女子,雖然外在條件高大上的李曉東赫然出現讓她狂喜,可她也YY出兩個人千百種最終結局——連“搞-大-肚-子,始亂終棄”這樣的橋斷都早已經想出來了,眼下的分手簡直就是小兒科。再說了,她是真的沒什麼損失,如果不算一整盤揉蔫了小黃瓜。
這次好歹是我甩人,不是人甩我!想到這裡,容玉鳳心中微許的難過就被完全壓制下去。
可一看到面癱的弟弟,她又忍不住婆媽:“靠!你姐姐我情路坎坷崎嶇,差一點點被人騙財騙色,你就不能細聲細語安慰一下我?你可就我一個親姐,你姐姐我也是嬌花一般需要呵護的女子!”
“把玉藏好,家傳的東西不容易。”容玉曜只輕輕說了這樣一句話,轉身飄然而去。
“容玉曜,讓你說句貼心話能要你命是不?”容玉鳳憤怒了,不顧形象大喊大叫,“我艹——”戛然而止,急收急轉,“算了,你媽就是我媽,艹了也白艹。”
看着弟弟遁走,容玉鳳心中滋味比失戀更難受。
唉,一個爹媽生出來的,爲什麼自己各方面沒有達到爹媽年輕時的平均水平,而弟弟就完美綜合繼承了爹媽最完全的精華呢?
更氣人的是,第一次見到這對姐弟的人,大多不能相信這兩人之間存在着血緣關係。
曾經,就連親孃容媽媽也不止一次拿女兒開玩笑,捧着容玉鳳平庸的臉悔嘆道:“鳳啊!媽對不起你呀!當年生你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沒接穩,吧唧一聲讓你臉着地摔着了。哎喲這長得呀,你跟你弟一比就像是外星人一樣,腦子也不好使……”慈母爲女擔憂之心溢於言表。
又將親生爹孃腹誹一通,容玉鳳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思維往好處想。
其實,有一個帥到慘絕人寰的弟弟也是有好處的。
比如帶着弟弟去逛街時,那些不明就裡的女人總會向容玉鳳投來嫉妒的目光,那種虛榮心被滿足的感覺……呵呵。
姐弟兩人之間差了九歲,容玉鳳今年二十七週歲,玉曜今年十八。姐姐在這座城市工作,弟弟在這裡上大學。
真正說來,容家姐弟的感情是很不錯的。儘管姐姐太擅於表達,而弟弟又不屑於表達,可那種深入骨髓的血緣情感是不能磨滅的。也正因爲如此,李曉東這個外人才倒了大黴——外人和家人比起來,完全就是渣。
一夕之間沒了男朋友,容玉鳳的週末生活頓時變得枯燥無比,早先的安排都跟那些黃瓜一樣,蔫得沒水了。
時間在渾渾噩噩中最容易度過,很快,天就黑了。
再然後,容玉鳳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姿四仰八叉着實令人不敢直視。
到了她現在的年齡,按理說會有許多壓力,首當其衝就是終身大事婚姻。家裡父母長輩不是沒催過,可催而無果。還有諸如升職、工資……許多不如意。
這一切,也只有在心理無比強大的鳳姐面前才顯得不堪一擊!
容玉鳳有個常人難以企及的優點,那就是不管醒着的時候煩心事如何多,到了睡覺時間倒頭就睡,連夢都不做,睡眠質量好到人神共憤!
偏偏這一夜,容玉鳳做夢了。
這是一個邏輯清晰的夢。
在夢裡,她將記事以來的家庭鎖事在腦海中再現了一遍。
那時,容玉曜還只是一個軟乎乎的小包子,到哪裡都像小尾巴似的跟着姐姐;那面癱的毛病,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
黑夜。
黑暗將臥室完全包裹,因此,容玉鳳脖子上那塊白玉微弱的光芒就格外醒目。
當黑暗中的光源可以神奇地將光線收斂不外放時,所有的黑暗都像是要被吸入光源之中似的。
窗簾隔絕了臥室與外界唯一的視覺通道,全世界再沒有誰能看到此刻發生的異像。
一團輕似霧、柔如紗、閃着熒光的氣狀物自白玉中飄了出來,凝空不散,越聚越多。
很快,熒□□團就聚了斗大一團。
沒有風,氣團卻自動飄蕩起來,就像藝術達人繪製沙畫。
當氣團被塑成一個人形時,亮如白熾的光一閃而過,半空中只懸停着一位雙眉入鬢的長髮男子。
他身着輕紗白衫,衣袂飄飄,袖帶當風。這般穿着,再配上天人容姿,正如畫中謫仙,遺世獨立。
“這就是容家後人?”男子眼角輕輕挑動,顯然嫌棄容玉鳳沒品的睡姿。剛纔正是他自容玉鳳夢中獲取了記憶,“看來,我還得報答你一番了。腐女血……切!容家果然淨出幺蛾子!”
男子伸手虛探,窗簾自動拉開。
他飄到窗口看向外邊,久久之後嘆了一聲:“五百年,人世間竟然成了這般光景,真是……亂七八糟!”
回頭看看仍在睡夢中的容玉鳳,手指間一點小小光團彈入其額心:“我叫蘇半夏,我會回來找你的,容家後人。”
說完,他視窗上玻璃如無物,身形恍惚間已經穿越而過,融入城市特有的帶着躁動的夜色中。
窗簾自動合上,臥室又重新沉入黑暗。
白玉掛件沒有了微微光亮,仍是溫潤一塊。
次日,容玉鳳一如往常醒來,沒有絲毫不適和不妥。她沒有喃喃自語叨唸蘇半夏的名字,也不記得昨晚的長夢。
平靜,是大多數人最常的生活狀態,對容玉鳳來說亦如此。
只是,這種讓人心安的平靜,終於在週一上班時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