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勢均力敵的局面,終於在蘇白芷的“努力”下發生了偏轉。
她盜走正在清修的弟弟蘇半夏的千年靈芝,私自服用之後立刻突破飛昇得證天狐,然後重傷月魔張百穿、封印弟弟蘇金嬰。
爲了防止蘇半夏發現靈芝被盜而牽怒於容家,蘇白芷又設計將蘇半夏封印。
原本做完這一切,已經成爲天狐的她自以爲可以與容德瑞雙宿雙飛、永結同好。
然而天道昭昭,卻讓容德瑞偶然間得知事情真相。
雖然蘇白芷出發點是爲了容德瑞好,可動輒將兩位親弟弟封印的女子,其心腸之歹毒何其之深?蘇金嬰與其立場想悖也就罷了,可蘇半夏何其無辜?盜了弟弟的千年靈芝又再設計將其封印,這樣的女人,哪個男人敢跟她在一起生活?
爲了這件事,容德瑞鬱結於心,修爲再難精進,到死也沒和蘇白芷成婚。
說完這一切,容中興又嘆:“這件事對我們容家而言並不光彩,蘇白芷最初是個妖精,就算後來成了天狐,那也是盜竊了他人成果。爲了維護容德瑞的天才之名,族內只得將這事隱瞞下來。”
“同樣是姐姐,怎麼蘇白芷就那麼……”有時,貶低別人就是擡高自己,容玉鳳很樂意做這樣的事。
人類從來只記得自己的好,容玉鳳絕不會記憶起自己曾經千百遍地YY弟弟並給他湊CP的惡趣味往事。
容玉曜比姐姐有節操得多,問道:“也就是說,蘇半夏向我們討要的,是當初封印了蘇金嬰的法寶?”
“沒錯。”容中興答道,“據說當年蘇半夏資質與修爲遠在其姐其兄之上,青丘國主親口稱讚其爲狐族天才,只因他不喜天界冷清,所以才自行壓制靈力不飛昇……”
“咦?爸你剛纔不是說蘇半夏在兩家大戰時正在清修麼?清修的人還怕冷清?”容玉鳳插話。
“修煉和飛昇是兩碼事,正如有人喜歡研究政治哲學卻不入仕途一樣。修煉本是行逆天之事,執着于飛升反而容易停滯不前甚至走火入魔。”
容中興回答完女兒,又轉向兒子,“或許蘇半夏心性超然,的確不恨我們容家,但誰敢保證蘇金嬰就不恨?所以我一再推脫,擔心的就是蘇金嬰一旦被放出,會將怨氣發泄到容家頭上。”
這可以理解,畢竟那時蘇白芷正和容德瑞恩愛,蘇金嬰落得被封印,容家當然脫不了干係。況且,蘇金嬰的情郎也因爲那場大戰重傷、最後死去。蘇白芷飛昇上天享福去了,蘇金嬰區區一隻狐妖是不可能打破天兵天將阻擋、殺到天界去尋仇的。那麼,蘇白芷的老相好容德瑞出生的家族就會成爲蘇金嬰的報復目標。
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自己被換到蘇金嬰的位置,會不會找容家報仇呢?
容玉曜沒再發問,也沒有將自己喜歡上蘇半夏一事說給父母聽,他只單獨找到蘇半夏:“當年的事情,我爸已經跟我說了。”
天知道是什麼樣的心性才能使得被無辜封印五百年後的妖精仍然保持淡然:“呵呵,想到不到吧?你們容家的天才祖先差點成了我的姐夫。”
容玉曜完全沒料到蘇半夏會回答出這樣一句話。
他的預想中,蘇半夏傷心故地重遊,一定會有許多感慨;他來找蘇半夏,不過是想扮演一個傾聽者的角色。
誰都有委屈難過的時候,在這種時候,最親密的愛人是一定要陪在身邊的……
躲在角落裡偷聽鳳姐急得抓心撓肝:靠!蘇半夏這話裡的信息很深啊!我家天才老祖宗差點兒成了他的姐夫,這是在暗示我弟弟和他之間差着輩分麼?年齡不是問題啊親!
容玉曜的大腦顯然沒有姐姐那麼短缺,他可不會抓着那些無關緊要的點不斷深入YY:“你哥哥他……”
蘇半夏眯着眼睛笑了:“怎麼我家的事,你比我更上心呢?”
也許換成張雲歌在場,一定會回答“你家的不就是我家的麼,在我心裡我們早就是一家人”;可容玉曜畢竟是容玉曜,他沒有回答,也沒有害羞退避,只用一雙眼睛盯着蘇半夏的眼睛。
千言萬語述不盡,此時無聲勝有聲。
生了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何其重要!
不說話又怎麼樣?語言尚有表達不清晰引起歧義之時,眼神卻能準確傳達內心所想。
當然,前提是,那個承接目光的人也必須心思細膩而敏感。
如果是兩個二缺搞眼神交流,只怕眼角累出眼屎、連毛也交流不出。
當然,蘇半夏絕對是細膩的“人”,他巧妙一笑,說道:“當初有關我們蘇家內部的事,你們容家人大概知道得並不全面。這個嘛,我也想當面問問哥哥呢!”
妖族與人族終究有別,至少在親情一道的堅持上有所不同。相對於人類孝悌之義,妖族並不講究那麼多。畢竟,妖族壽元綿長,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生活在一起與數十年生活在一起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血緣之親於妖族看來,更多的時候只是維繫關係的一種憑證,而不像人類用深刻的道德甚至律法將之規範束縛。
正因爲如此,當初蘇白芷與蘇金嬰姐弟二人會爲了兩個男人開戰也就解釋得通。
而蘇白芷盜取蘇半夏的千年靈芝在人類看來簡直可惡之極、人神共憤,在妖族看來也只是單純的偷盜行爲而已。
“容玉曜。”與面癱君在一起時,說話量大的始終是蘇半夏,“你有沒有想過,當初容德瑞到死也沒有娶蘇白芷,其實最恨容家的不是遭受牽連的蘇金嬰和我,而是蘇白芷。”
容玉曜覺得手心有些發冷,蘇半夏的番言論總能讓人出乎意料——蘇白芷爲了容德瑞不惜對兩個弟弟動手,誰都不會懷疑她對容家的態度。可是,有些東西一旦得不到,付出了那麼多努力那麼多代價依然得不到,誰敢保證她不會因愛而生恨?
藏身一旁的容玉鳳感觸更深,她是女人,自然更能體會女人的心理。
女人從來都是最柔韌又最堅毅決絕的動物。她愛你時,可以不顧一切;她恨你裡,仍然可以不顧一切。
天底下沒有哪個誰是真正只顧投入而不求回報的,尤其是當這投入與回報牽涉到男女之情時。
有些感情不能成功,至少投入的那一方可以收穫一個“朋友”的榮譽稱號。可是回想那個遙遠的故事,蘇白芷得到了什麼?
身爲向道的妖精,她不惜將自己最珍貴的修爲度給容德瑞,可結果呢?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