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樣的楚兮白,宮琪心底會莫名的心疼,像是受的傳染般,涌着絲絲縷縷的痛感。
“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宮琪鬆了洛子韓,不自覺的有些閃避楚兮白的視線,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
林子裡忽的是長久的沉默,沉默到像是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害的宮琪很是一陣心慌。
許久,宮琪微微擡了擡眼,才見楚兮白撿起了泥地上的桃花扇,還輕輕的拍了拍扇子上的污泥,卻是怎麼拍都拍不乾淨了。
嘴角又微微揚了個笑,卻是不知道在笑什麼。楚兮白再起身看着宮琪的時候,總算是依舊的那副風流公子的神色了。
“都快大難臨頭了,你就不要窩裡反了吧?”略微雌性的聲音,依舊帶着一慣的戲謔。
宮琪不自禁的暗舒了一口氣,忽的又愣了愣,“什麼大難臨頭?”
走在最前面的舒望腳步忽的也停了停,嘆道:“我就知道洛梅七不會這麼善罷甘休,只是沒想到我們特意走的密林小道,還是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話音剛落,只見森白的月色間,縱橫交錯般閃現着燦亮的劍光。雨雖停,狂風依舊,滿樹的枝葉亂舞,瞬間陰寒之氣便濃濃的散遍開來。
有多少人宮琪不知道,只是所有的人都隱蔽在密林之間,穿梭不斷,依稀只見飄忽的黑影,隱在夜色之中,實難辨清。
危及時刻,宮琪也顧不得舒望和楚兮白,憑他們的本事她本也無需擔心,只是拉着洛子韓一路閃避,屏息凝神,銀針從未離手。腥風血雨,宮琪見的多了,這種場面還不足以令她慌神,只是帶着個不會武功的洛子韓,宮琪略覺得壓力有些大罷了。
又一黑影瞬息掠過,宮琪目光如炬,燦亮的銀針離弦而去,黑衣人悶哼一聲,便從樹頂栽落了下來。
“啊!”
身後的洛子韓一聲鬼叫,宮琪立馬把他帶到了身後,寒鋒卻也迎面而至,略略一片頭,鋒銳的劍鋒擦着髮絲而過,長髮斷落的一瞬,致命的銀針也送進了對方的脖子。
“這裡的地形對我們不利,西邊就是寬闊的官道,我先拖住他們,你們先出去。”
舒望話音才落,宮琪就回身望了去,卻見他那邊的黑衣人最是密集,才知自己這邊的爲何此般的輕鬆,不禁仍是一陣不放心,“那我和楚兮白先過去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啊!”
又解決掉一個,舒望回身看了宮琪一眼,卻一把把奪過來的梅花劍朝着宮琪擲了過去,過快的速度,宮琪看都沒看清,身後又是一聲悶哼,大驚的回頭才見梅花劍早已盡數沒入了背後的大樹之中,穿透而過的劍尖恰巧一劍封喉,還沒出手的黑衣人就此送命。
宮琪後怕的嚥了口唾沫……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你自己也要小心。”
宮琪對上舒望的眉眼,鄭重的點點頭,又看了眼舒望一直護在懷裡的舒然,到底還是不放心,“你把舒然給我吧,你帶着他太危險了,我會保護好他的。”
聞言,舒然卻是立馬緊了緊舒望的衣角,往舒望的懷裡縮了縮。見舒然的動作,宮琪皺了皺眉,舒望卻暗自一嘆,柔和的眉眼間有絲道不明的情愫。
“不用了,然兒太黏我,你自己保護好自己我就放心了。”
是舒然太黏你,還是其他的?……心裡一酸,宮琪咬咬牙,把手伸了出去,語氣帶了絲希冀,“舒望,把舒然給我吧,我可以發誓……就算是我死,也不會讓他有事的。”
舒望,把舒然給我!我可以不在乎你有多在乎舒然,可起碼讓我知道,你還是信我的。
窩在舒望懷裡的舒然看了眼宮琪,意味深長的又看了眼舒望,眼底乍現的試探之意卻被舒然自己壓了下去,最後到底是多了絲嘆意,“我知道你信她,可是,我不信……”
很小很小的聲音,只有舒望一個人聽得清。
舒望看着宮琪長久無言,眼底波光流轉,終究什麼動作也沒有。宮琪等了等,終是頹然的放下了手。她的手伸了這麼久,直到酸了,依舊什麼也沒夠到,明明就在對面的人……偏就如此的遠。
“唰”的一聲,耳邊是摺扇翻飛的聲音,宮琪一愣,擡眼望去,卻見舒望背後的黑衣人被趕到的楚兮白一招斃命,心裡的驚到底還是多過於傷感。
“你們能不能別在這種時刻相顧無言?這裡的人交給我不就得了!”楚兮白有意的看了眼宮琪,“你和舒望一起走不就得了?”
“楚兮白……”宮琪怔然的看着楚兮白,忽的有絲怯意,不自覺的對不上那雙眼。才別開視線,自己的手卻被緊緊的握了起來。
“這裡交給楚公子吧,我們先離開。”
宮琪望向舒望,一時竟也對不上他的眼,依舊是逃離的神色,只得跟着舒望一起向林外飛躍。身後的打鬥聲越來越遠,宮琪看了眼拉着自己的手,再看看舒望的背影,眼底忽的就朦朧了。
不自覺的回頭望了望密林,除了刀光劍影,很難再見到楚兮白的身影。
“……你放心,憑他的輕功,不會有人傷的了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聽在宮琪耳裡的音色依舊的溫潤,只是那雙眼底終歸多了絲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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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樹影森森的密林裡,一時只剩了刀光和那一抹風流不羈的白衣。翩然的白,早已染了無數的血,紅如落梅,豔如桃李。
“想不到,楚公子穿這身浴血的紅衣,比這白衣更加的賞心悅目啊!”
陰冷的聲音一起,所有的黑衣人都停了打殺,全都退到了暗處,而陰暗處,洛梅七一身的血色紅衣卻漸漸的顯露在月色之下,仿若暈開來的血跡。
楚兮白收了摺扇,笑眯眯的看了眼洛梅七,“在美人面前,豈敢自稱賞心悅目?若我說,洛莊主纔是最配這身紅衣的美人。”
“呵,桃花公子的這張嘴,果然跟塗了蜜似的。”洛梅七微微揚了揚豔紅的脣角,“既然我如此漂亮,怎麼楚公子反像是喜歡剛纔那丫頭多一點呢?”
楚兮白頓了頓眼角的笑,隨即卻又笑開來,“洛美人說笑了,我桃花公子愛盡天下美人,何曾獨戀過一枝野花?”
“哼,既然如此,公子何爲還要擋我去路?”
“誰叫她是我曾經看上過的野花,好歹我也要稍稍護一下短的。”
“若我非要折了那朵野花呢?”
楚兮白神色一凝,收並起的摺扇再次開了來,逍遙不羈的笑卻帶着堅定的味道,“想動她,先過了我的桃花扇!”
話音落,晃影已至。楚兮白出手的一瞬間,洛梅七看見的只是飄然的白影,憑着氣流的流竄才勉勉強強的避過了迎面而來的桃花扇,哪怕如此,豔紅的衣飾還是被切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洛梅七大驚,既爲楚兮白的身手,也是震驚他的先下手爲強。
天下皆知,桃花公子一身絕頂輕功,卻也只知其輕功,原因不過是楚兮白對敵向來只求避招而不接招,很少有人真正見過他出手。楚兮白自己也曾有言,他的桃花扇只用於調情和對付男人,絕不欺負任何一個女子,尤其是他所認的美人。
如今,對着她,他卻出了手,甚至完全不給她留餘地!
當真如此在意那個丫頭?
洛梅七陰狠一笑,血腥之氣畢露,窈窕的身姿舞起的卻是至陰至毒的招式,翻飛的紅裙帶着凜冽的烈風,四下切割。紅與白的糾纏,如一場賞心悅目的比舞,所過之處,周圍的樹木卻盡皆傷痕累累,遍地敗葉。
纏打許久,楚兮白卻驀地道了一聲停,而洛梅七竟也真的就停了攻勢,倆人於寒風之中,兩兩對立。
楚兮白皺了皺眉,“你爲何一直不使出全力?”
洛梅七用指腹擦了擦劍尖上的血,冷冷的眸色含着淺淺的笑,“楚公子不也一直沒使出全力麼?”
驀地,漆黑的夜空陡然間被燦然的煙火點亮,散落了漫天的琉璃。
“琉璃七煞?!”楚兮白望着煙火,暗歎不好,展袖就朝着林外掠去,瞬間就不見了人影。
洛梅七含着血腥的笑,卻是賞了好會兒無盡的夜色才忽的淺淺一笑道:“桃花公子愛盡天下美人,卻是愛的不用心,唯一用心了的一個卻根本沒在公子身上留情,當真是可憐吶!”
冷冷的語調,在狂風呼嘯中竟是一路傳了好遠,飛躍的人影剎那間遲滯了一下,卻也不過瞬間,便徹底的消失在了血腥瀰漫的密林。